近来忙于朝政，思虑颇多，靖元帝每天分身乏术，他不敢让自己停下来，生怕会想到太后过世那日的情景，也怕自己陷于愧疚之中不能自拔。
所以勤政，是最好的选择。
“朕让你查的事可查清楚了？”靖元帝看着下首的人，问道。
张太医顿了顿，“回皇上，太后娘娘脉弦细数，肝气郁结，生前虽心情烦闷，但不至于影响肺腑，微臣与众太医所开之药方，确定是没有问题。”
这话他在太后过世的第二日，就面对靖元帝的问题时回答了一遍，张太医受太子殿下的提点，对太后的病症一直都是对症下药，并没有任何想要延误病情的想法。
太后骤然薨逝，他也很奇怪。
“药方没有问题，汤药没有问题，伺候的宫人也没有问题，那就是什么都没有了。”
靖元帝查了许久，也查不出任何的疑点，这件事虽然意外，但就这样发生了。
“钟侧妃的这一胎是你看的？”靖元帝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
张太医摸不准上首之人的心思，只能如实回答，“微臣得皇上和太子殿下信任，一定看护钟侧妃平安产子。”
“那溪妃呢？她的身子怎么还没好转？”靖元帝说不上是担心还是别的，总之他盼着溪亭能好好的。
“溪妃娘娘身子无碍，只是略有忧思，微臣开了些安心养神的方子，想来很快便好了，”张太医犹豫了一下，慢慢的说道。
“行了，你退下吧，”靖元帝抬了抬手，打发道。
张太医赶忙行礼，“微臣告退。”
从大殿出来后，张太医的身子晃了晃，方才的问话虽然短暂，但是他的心都是提到嗓子眼上，生怕自己触犯了圣颜。
离了乾清宫，张太医想了想，没有直接回太医院，而是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
“殿下，张太医来了，”李得忠在门外通传。
孟弋荀皱了皱眉，“他昨天不是来了么？钟侧妃的身子不爽快？”
“张太医说是昨天所开的药方中有味药材的分量需要减半，所以特地过来一趟。”
“那让他去南夕苑吧，”孟弋荀话才说完就站了起来，“算了，孤也跟他一块儿过去。”
张太医见着了人，躬身行礼，亦步亦趋的跟在前面人的身后，对于他的问题，张太医回答得越发的得心应手。
和太子殿下相处得多了，张太医也有几分了解，只要他能保证钟侧妃的身子康健，那太子殿下是不会寻他的麻烦的。
这一点，张太医以为自己看得很透彻。
入了南夕苑，张太医看着院子里的景致有几分熟悉，想起先前钟侧妃居住的听越阁，听说即便钟侧妃搬离了那处，殿下依旧不许旁人居住，就连洒扫的宫人，也是让李公公特地挑选过后的。
这样的盛宠，还真是让人羡慕呀。
仔细的为钟侧妃把过脉，张太医松了一口气，“天气炎热，钟侧妃有些不思饮食，这也是正常的，平日里可以多用些生津可口的食物，只要避开山楂类性寒的食物便可。”
“有劳张太医了，”钟意知道她的身体没什么问题，所以并没有多少担心。
“你有话就说，”孟弋荀见人依旧站在下首，朝旁边的李得忠使了个眼色，然后直接道。
钟意的心一紧，“难道本宫的身子……”
“钟侧妃不用担心，无关钟侧妃，”张太医想了一路，此时已经没有多少犹豫了，“事关太后娘娘，微臣有几句话想要和殿下说个明白，要是有冒犯，还请殿下恕罪。”
孟弋荀没有应他，而是问道，“你是怀疑皇祖母过世有问题？”
张太医看了眼钟侧妃，见殿下并没有想要避开的意思，于是直接道，“太后娘娘肝气郁结于心，这是长年累月的毛病，虽然瞧着严重，但是以汤药养着，绝不会到突发意外的地步。”
他与其他太医一起负责太后娘娘的病症，所有的药方都是他们一块儿仔细的再三斟酌出来的结果，用药上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是父皇让你查的？”孟弋荀猜测道。
张太医没有隐瞒，将先前靖元帝与他的吩咐都说了出来，“就连皇上，也查不出任何的问题。”
涉及太后，靖元帝不能大肆声张，一来担心太后九泉之下不能安息，二来也怕引起恐慌，民心不稳，况且，柔然世子还在京城。
孟弋荀清楚其中的关窍，可是他也不知道症结在何处。
前世的太后逝世是在几年之后，那个时候的太后已经是病入膏肓了，原因在于太医院的太医不敢对症下药，小病长久积聚，以至于最后无药可救。
可是如今，却显然不是这样的原因。
“病从口入，既然不是救治的原因，那有没有可能是有心人所害？”钟意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她一直都觉得太后死得蹊跷。
靖元帝孝顺，后宫妃嫔乖巧懂事，儿孙承欢膝下，对于太后来说，如今的日子是越过越舒坦，明明是快活潇洒的晚年，怎么还会肝气郁结呢？
“你是说饮食？”孟弋荀拧着眉头，随即又摇头，“皇祖母每日的膳食，都是御膳房专人负责的，与父皇一样，绝对能保证不会有任何问题。”
“臣妾听说民间有句话叫‘烂姜不烂味’，腐烂变质的生姜颜色变了，味道却没有变，只是这样的生姜所产生的物质，其实是一味毒药，对于肝脏不好的人来说，更是如此，”钟意想起什么，提出一种可能。
“当然了，臣妾只是猜测，不会是生姜，那会不会是别的什么呢？有时候越是确定没有问题的地方，往往是最容易忽视的。”
孟弋荀仔细回想了前几个月发生的事情，“皇祖母喜欢食羊肉？”
“羊肉性温，补身效果最佳，皇上还特地让人从柔然购买了羊匹入京呢，”张太医点点头，顿时惊恐万状。
羊肉膻腥味浓厚，一般御膳房烹饪之前，需要以姜水煮沸过滤，至少两回过后，才会进行下一步的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