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路飞宇默默地开车，时不时地通过后视镜观察一下父亲的神态。
父亲沉默不语，眉头紧皱，一副沉思悲痛的样子，似乎发生了什么极为不好的事情。
越是察觉到这些，路飞宇越是感到揪心，也越是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他了解自己的父亲，如果要说的话，刚才在电话里就说了。如果不想说，就算是现在磨破嘴皮子也问不出半个字来。
哎，算了，还是尽快赶到医院再说吧。
打定主意，路飞宇专心致志地开起车来。
幸好晚上的公路上，汽车很少，行人就更少了。除了交通灯时不时会遇到一个红灯需要稍作停顿之外，其他也没有什么可以耽搁时间的。
一路疾驰，来到高速公路入口，上高速后又连续开了足足两个多钟头，终于下了高速，来到了指定位置的医院门口。
路父不待儿子停好车，便道：“先把我放下，一会你打电话给我就行。”
“哦。”路飞宇答应一声，让父亲下车。
停好车后，路飞宇离开停车场，走到医院门口，打父亲的电话，想要询问一下去哪儿找他。然而，关机了。
“什么情况？”路飞宇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另外一边，路父站在手术室的门口，轻轻抱着抽泣不停的母亲，安慰道：“妈，别担心了，爸应该会没事的。”
“呜呜……”路飞宇的奶奶哭得泣不成声，嘴里喃喃道，“老四啊，你别怪你爸这么多年对你那么狠心。他其实也很苦的。今晚犯病的时候，还躲在书房里一个人拿着你们爷俩当年的照片呢。”
听到这，路父心中一痛。
父亲老了，母亲也老了，这么多年没有回过家，自己真是……
本来想埋怨自己是个不肖子孙呢，但是想到自己就算回去了，估计也是被撵出来的份，也就没有继续下去。
“没事的，妈。”路父只能如此宽慰母亲，“我印象里，爸的身子骨一向还是不错的，他应该可以挺得住。”
“你不知道。”路飞宇的奶奶抽泣道，“自从你离开家后，你爸的身体状况一天不如一天，每天经常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谁也不让进。
昨晚，要不是我正好路过他书房时，听到里面有东西落地的声音，好奇之下进去看了看，你爸他，估计现在就没了。呜呜……”
看着痛哭流涕的母亲，路父心中一阵绞痛。
而这个时候，他口袋里的手机却因为之前打电话时间太久没有充电的缘故，自动关机了。
这个要命的时刻，让路飞宇可怎么办啊？
不过，路飞宇毕竟是南大的高材生，这种小情况还是难不倒他的。
在急救室询问了一番后，路飞宇还是找到了手术室。
“爸。”路飞宇站在走廊的尽头，看到远端父亲正抱着一个老奶奶不断地安慰着对方，忍不住呼唤出声道。
他从小就没有回过路家，更是只有在当日南市钢铁的股东大会上匆匆见了自己的爷爷一面，仅此而已。至于自己的奶奶，那是从未见过的，更别说其他了。
“小宇。”路父望向儿子，“过来，喊奶奶。”
“……”路飞宇走上前去，看着那个痛哭流涕白发苍苍且有些富态的老太太，一声“奶奶”哽咽在喉间，不知为何怎么样也喊不出声。
既然都抛弃自己一家人那么多年了，怎么还有脸面在这个时候来找自己的父亲？
“小宇，怎么回事？喊人啊！”路父的语气严厉起来，喝斥道。
“行了，老四，别吓到孩子。”路飞宇的奶奶退后两步，走到路飞宇的面前，望着已经长大成才的孙子，一双老眼中闪烁着泪光。
路飞宇不知道对方这泪光是因为自己而闪烁，还是因为手术室里的人，但路飞宇知道，对方就是那个在爷爷赶走父亲那么多年之间，从未跟自家联络过的那个所谓的“奶奶”。
“小宇，别怪奶奶好吗？”路飞宇的奶奶强忍泪水，对路飞宇和声道。“这些年，奶奶知道你们一家人受委屈了，可是，你爷爷那个脾气，我也不敢跟你们联络啊。”
“哦。”路飞宇淡淡应了一声，但是依旧没能喊出“奶奶”这两个字。
“哎。”路飞宇的奶奶望着孙子，长叹一声，感慨道，“没想到，第一次见你，你就这么大了。”
一时间，各种情绪弥漫在这小小的手术室门口的空气之中。
路飞宇没有说话，路父没有说话，路飞宇的奶奶也不说话了。
时间仿佛凝固，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的声音。
忽然，远处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路飞宇循声望去，发现是自己的大伯来了。
“妈！”路家老大眼中噙着泪水，隔着大老远就喊道。
“老大，你来了。”路飞宇的奶奶又开始流泪了，“你可来了。”
老太太自己一个人大晚上的，面对丈夫的突然心脏病发，真的是六神无主，若非家里有不少佣人，还真的不好处理。然而，没有儿子们在身边，老太太还是惶恐不安。
只可惜，打电话给几个儿子，却总也打不通。无奈之下，只好拨通了路飞宇父亲的电话——这个电话，老太太一向是偷偷保存在自己手机里的，连老头子都没说过。
路飞宇父亲听说老爷子心脏病发，犯病时还抱着自己当年的照片，登时毫不犹豫，直接拨通了路飞宇的电话，要路飞宇立刻回家接自己。
至于为何没有打车，实在是晚上不好打，而且，路父也希望这个时候能够带着儿子一起，见老爷子最后一面。
没错，路父是存了见最后一面的心思来的。
他知道，心脏病这种东西，平常看着也许没事，但是一旦发作起来，到了需要去医院急救的地步，那基本上就是很危险，分分钟就有可能撒手人寰了。
路父这边的电话打完后，过了没多久，路家老大也终于给老太太那边回过去了电话，听说老爷子心脏病发作进了医院，路家老大放下手头的所有事情，火急火燎飞速赶来，这才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妈。”路家老大快速走到老太太身边，沉声道，“爸……他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