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涛那天醒来的时候，血红一片。
他从不知道原来这外面能这么亮，几乎能把这里的每一个角落看得清清楚楚。
明明自己在房间里能听到白龙的声音，可却听不到臧茹带人来的动静。
正如此刻。
黎涛推开房门，被太久没有见过的亮光闪了眼睛。
发生了什么？
等能够适应的时候，他看见臧茹穿着一身白大褂把着栏杆，留给他一个瘦削的背影，仿佛就要被风吹走。
她一直看着下面。
“臧......臧医生？”
臧茹闻声回头：“你醒啦？”
她从不吝啬笑容。
臧茹走到黎涛身边：“事情快结束了，你也快出去了。”
“什么？”
黎涛没反应过来。
臧茹引着他往栏杆边上走。
黎涛不明所以，他更不知道，自己即将见到这一辈子都不会忘掉的画面。八壹中文網
他们站在高处，居高临下。
下面的水池变成了血池。
白龙四个爪子被锁链牢牢锁着，已经躺在水池边翻了肚皮。
旁边有一个老大爷，拿着一把银光闪闪的剔骨尖刀，正在往白龙的肚子上划。
匕首划开皮肉的声音放大了千倍万倍，就那么钻入黎涛的耳朵里。
那老大爷的身子正好挡在他用刀划白龙身体的地方，黎涛没看到伤口的狰狞，只看到不断的鲜血涌出来，像一条红色的小河，慢慢流进水池里。
水池就越发红。
“这是在干什么？”
“你猜呢？”臧茹却反问黎涛。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这是研究的最后一环。”臧茹脸上没有了笑容，语气也冷冰冰的。
“你们要解剖它？”黎涛根本不能想象。
臧茹的语气很淡然：“你这么说也对。”
黎涛又往下看去，那老大爷把剔骨尖刀扔在了一边，把手伸进了刚才划开的口子，在里面掏着什么。白龙不知道是死是活，它任由人摆弄。
这次不止有鲜血了，更有血块血条，慢慢往下流。
黎涛见过许多血腥场面，可这样的场景，让他颇为反胃。
他压抑着自己的恶心，说：“这根本不是解剖。”
臧茹来了兴趣，她挑挑眉：“怎么说？”
黎涛并未搭话。
他紧盯着那老大爷的动作。
解剖哪里会用那样的刀，那分明是渔场里杀鱼用的刀，给鱼开膛之后，掏出内脏，处理好了才卖给顾客。
这人的动作跟杀鱼有什么两样？！
臧茹，你之前真的是为了研究龙吗？
不是为了把他养大养肥然后宰杀吃掉吗？
这话黎涛并没有问出来，他的心里仿佛经历了一场地震。
看着臧茹还兴致勃勃地看着老大爷宰龙。
黎涛忍不了了，他大吼了一声：“住手！”
老大爷停止了手里的动作，他转身，满脸横肉，戾气满满，身上脸上都溅了龙血，犹为可怖。
他只是冷冷看了黎涛一眼，仿佛看一只无关紧要的动物。
老大爷继续手上的动作。
臧茹也没有阻止黎涛。
她说：“没有用的，黎涛，从它来到这里之后，事情就注定了。你改变不了。”
“你们不是在研究它吗？为什么要杀掉它？”
“我说过了，杀掉他就是研究的最后一环。生物都是由生到死的，没有例外。”
“可明明是你们杀了它，不是它自己死的！”
“你怎么知道？！你看见我们动手了？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在它死了之后才解剖呢？”
臧茹问住了黎涛。
他确实没有亲眼看见他们动手。
几乎是下意识以为他们杀了白龙。
一切又是他的自以为是？
黎涛彻底错乱了。
臧茹还安慰他：“你不用担心，你的任务马上就可以完成了。再熬过这几天好吗？”
黎涛不知道该说什么。
下面的老大爷像是完成了工作，一脚把白龙踢回了水池里。
溅起一大股血水，白龙沉了下去，没了声息。
他看向臧茹，臧茹点点头：“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们走，明天再来。”
臧茹说罢换了一副笑脸，她对着黎涛说：“黎涛，今天的一日三餐我都带来了，中午和晚上我要开会，你今天就受些委屈吧。”
沉甸甸的饭盒放到黎涛手上。
他不记得臧茹和那个老大爷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看着猩红一片的水池，他也没有勇气下去看了。
黎涛回了房间，昏昏沉沉没了知觉。
他在剧痛中醒来，发现一个老大爷正用一把剔骨尖刀划开了自己的的肚子，随后还拔开了伤口，粗糙的手伸进去，掏他的肚肠。
黎涛满头冷汗醒来，他喘着粗气，到了卫生间洗了脸，让自己清醒过来。
黎涛出了房门，站在栏杆处，猛然发现这变得破旧了许多，原本漂浮着白色龙鳞的水池成了血池，涌着白沫，四条粗铁链咣当作响，中间像是煮开了一般，咕嘟咕嘟冒着泡。
幽幽白光成了红光，黎涛的脸映得通红，眼睛也是通红。
水池里的那条白龙完蛋了。黎涛这么想着。
像是有什么东西牵着他，让他他还来不及多思考，就慢慢往下走，胳膊如同机械，轻而易举挪动了那重若千斤的地板。几乎是瞬间，原本在栏杆处的自己不知怎么地到了那血池边上，没有走任何的路，就像是瞬移一般。
黎涛站在血池边缘，近乎痴迷一般看着不断冒泡的血水，咕嘟咕嘟的声音如跗骨之蛆，直往耳朵里面钻。
整个世界就只剩下这个声音。
这声音成了诱人的低语——
下来吧，走下来，你想要的一切都会得到。
要走下去吗？
黎涛在心里问自己。
但他问自己的问题很快被其余的声音覆盖。
下来吧，走下来，你想要的一切都会得到。
黎涛喜欢这种声音，他知道自己的脸上有了一种神情，近乎痴迷，脸上带着疯狂的光。
那就走下去吧。
黎涛想，水池里的水是温暖的，他不会冷，也不会饿。
只要下去，他就离开了这里，再也不回来了。
于是黎涛慢慢走了下去，直到血水没过头顶，跟那条白龙一样，再没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