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宇相信，自在是她的本性。
刘天从文宇手里抽出她和猫的画，她很喜欢，越看越喜欢。
“能送我吗？”她睁大着眼睛看着文宇，澄澈透亮。
有时候，缘分真的是很奇妙的事情，明明距离很远，却被一股力量牵引着相遇。
文宇带那只小猫见她，她并没有觉得像，后来常常带它对着铜镜照，看久了，越看越像。
她希望能随身带着画，陪她一起入葬。
文宇面色依旧纠结复杂：“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把它送你！”
她到底是不在意他，所以可以在他面前任性，还是一切尘埃落定，她不需要再伪装。
刘天把画放在腿上，临摹小猫的形状，她的动作很轻，倍感珍爱。
文宇把小猫画的很好，眼睛十分传神，像是真的一样，把她画的也很好。
刘天嘴上带着欢快的笑意，看着眼前的画。
“文公子如此认真，不应该在翰林，应当去刑部，会减少很多冤假错案！”
她目光从画上移到文宇的脸上，“文公子信哪个，哪个就是真，公子心里有自己的看法，我把所有的证据摆在你面前，你也不会相信。”
“那你为什么替沈莫顶罪？！”他语气笃定，不明白她现在为什么如此轻松。
她可是要在三天后问斩的人。
刘天把画放到地上，抱住双腿，下巴磕在腿上。
她当初留下来只是因为感动，她活了这么久，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如此渴望活下去。
阿莫害怕活不下去，她不知道他小小年纪明不明白活着的意义，他只是单纯的想活下去。
阿莫只是想活下去而已，怎么就那么难呢？！
她想帮他活下去，怎么就那么难？！
阿莫执着于此，她深受震撼。
慢慢的，她真的成为了他的姐姐。
她也做到了小时候的承诺，她在这个世界没有亲人朋友，阿莫就是她的信仰。
她也不舍，不舍阿莫孤独的活在世上，不舍阿莫看到她离开痛苦，可她没办法啊！
她要转移那些人的视线，让盯着阿莫、等着咬他一口的人离开，她只能这么做。
至于为什么替他顶罪，当然是想让他平安的活下去，他得罪了那么多人，还怎么能轻松的活下去。
“有时间你可以去看看破旧城隍庙的乞丐，我和阿莫，甚至萧胜利都曾经是其中的一个。”她转头看文宇，眼中是文宇看不懂的悲伤和怜悯。
“当你在为一个人对你的态度痛苦的时候，那些人拼命也不一定能活下去，他们根本没有心思想这么多，你终究有一天会忘记，会释怀，可他们的性命哪里还能回来！”
文宇从未见过这样的芳菲，她仿佛剥掉了一层层外壳，露出她本来的面目。
善良的、悲悯的、痛苦又无可奈何的，仿佛这才是芳菲心中的模样，她在同情可怜这个世界，这个时代。
可怜她自己，也可怜沈莫，可怜和他们一样的人。
两人在简单的牢房里对视，很快刘天就移开了视线。
文宇脚尖微动，到底还是没有上前。
文宇离开了，临走前，他看了一眼刘天脚边的那幅画。
萧胜利是最后一个来的，她带着刘天离开了她原来的牢房，去了一个新的牢房。
新粉刷过的墙，粉色的床，淡青色的床帏，一张简单的桌子，上面铺着淡青色的布。
屋子里每个东西都是浅淡的颜色，除了床头、床尾和桌子上的鲜红蜡烛。
“辛苦了！”虽然没有必要，但毕竟是萧胜利的一番心意，半天准备的这么好，实属不易。
他一向稳重细心，即便想到她只有三天可活，可还是帮她布置了一个舒适的环境。
一个牢房弄成这样，在大理寺卿那里想必也花费了不少时间。
理智让她觉得这是种浪费，心里却微暖。
萧胜利见到刘天神色满意，心里松了一口气，说实话，他不知道他这么做能不能让她开心。
直到看到刘天拿起桌子的一块点心，眯着眼睛吃起来，他才确定她现在很舒服。
她现在表现的心情愉悦，哪怕知道只是表象，只是骗人的，他也不想打扰。
“你也吃！”刘天把点心推到他眼前，他摇摇头，点心有从他眼前离开，“忘了，你向来不重口腹之欲。”
萧胜利眼里散发着几分光亮，嘴角带着浅淡却明显欢快的笑意。
她一向如此，吃到好吃的东西就一脸幸福，哪怕生活再艰苦。
吃到不好吃的东西，她眉毛会狠狠皱起，连带眼睛都瞬间往一起皱，虽然不喜，却一脸苦相吃的认真。
他看着她，暖黄的烛光照在他身上，仿佛被刘天的幸福感染。
刘天咽下嘴里最后一块点心，抬眼看萧胜利：“多谢，还是你最周到，我那老王八亲爹都没想给我改善一下生活！”
萧胜利心里一动，“你开心就好！”
话是这么说，眼中却染上了一层淡淡的不自觉的悲伤。
刘天突然起身，“吃的有些多了，应该溜达溜达。”
她慢悠悠在窗户所在的那面墙踱步，双手背在后面，微微握紧。
离别总是伤感，她不想面对那些，说她懦弱也好，自私也好，她就是不想直面别人的悲伤。
她都不想看到刘端哀痛，也不想看到他的后悔自责。
刘端用那种眼神看她的时候，她心里总有一种负疚感。
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明明是他错了，明明一直错的都是他。
她想不明白，把它归结为血脉之间的联络，刘端的血液悲痛，她的血液也有感受。
她不想面对萧胜利的难过，她并不是永远消失，她的死对她来说只是一种回归，让他们难受这本来就不公平。
萧胜利的视线追随着刘天：“你可以不用死。你喜欢这个世界，不舍沈莫，你可以不用死！”
他看出了刘天的躲避，但他来就是想同她建议，她有不死的办法，想说服她活下去。
他要她活下去，想她活下去。
他平生所求只有温饱，再没其它。
他这一生所好，唯她而已。
他见不得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