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陆霭的生命不再是全部的黑暗冰冷,他看到了一丝曙光,强烈的想活下去,想要温暖。
“怎么样?是冷还是热?”
他身体剧烈的颤动了一下,刘天以为敷毛巾让他身体变化,他感觉不适。
“我有些冷!”刚才没感觉,只觉得浑浑噩噩,要死了。
现在却感受到身体内部一股冷意,从额头向下游走,散布全身。
“被子在哪里?”
“衣橱!”
刘天视线在屋子转了半圈,在床尾看到他口中的衣橱。
打开橱子,从最下面拿出一条被子,盖在他身上,仔细铺好。
弯腰把边角抻平,又拿下他头上的毛巾,重新浸水,再次放到他头上。
他的脸酡红,比刚才更甚,眼神迷蒙,带着别样的魅惑。
刘天不知道是自己的方法管用了,还是让他更严重了。
她想,要是白天就好了,最起码她还能去山上找些药性温和的草药,哪怕不能吃好,也不会吃坏。
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坐在旁边干着急。
陆霭头上的毛巾不知道换了多少次,他闭着眼睛,眼皮都在颤动。
刘天不知道他是难受的没力气睁眼,还是已经睡着了。
她再一次去拿他头上的毛巾,手却被另一只修长的手抓住。
“娘!”
他语气紧张,神情委屈,喉咙带着淡淡的哽咽。
刘天一怔,随后反应过来,这孩子是想他娘了。
可她根本不知道怎么给人当娘,哄人的话这少年又听不进去。
“娘!”这一声比刚才更惹人怜惜。
他双手伸出,抱住刘天的手,拽往他自己的胸口。
刘天被扯的身体失控,额头撞到了陆霭的唇瓣,身体继续往下,嘴巴又撞上了陆霭的锁骨。
他骨头怎么这么硬,撞的她都有些牙疼!
不,不对,她刚才做了什么?!
刘天有些慌张,又一想,也不是,是刚才陆霭拉着她占了他便宜。
要命哟!造孽哦!夭寿喽!!
她怎么能占祖国花骨朵的便宜,虽然是朵黑花,但到底含苞待放呀。
刘天心虚的偷偷往上看一眼,花骨朵正嘴里呢喃着‘娘!’,神色痛苦哀伤,完全没感觉被占便宜。
心下一松,人也清醒。
意外偶得之,庸人自扰尔。
她所纠缠的不过是心像罢了,除了她自己没人在意。
想明白这一点,刘天轻松下来。
她缓缓坐直身体,手还被陆霭双手抱握在手里。
陆霭神色紧张慌乱,头快速又轻微的左右晃动,脸上的惊恐都要跑出来了,攥着刘天的手非常用力。
‘娘,不要走!’他一直重复这句话,刘天觉得他应当是进入了另一场梦魇。
慢慢地他声音变得凄厉哀绝,撕心裂肺的叫声,让刘天跟着心疼。
‘娘在!’
不知道他喊了多少声之后,刘天不自觉地应声。
她不做什么只看着就是种煎熬,同情怜悯折磨的她抓心挠肝。
刘天这边只应了一声,陆霭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情绪更加激烈的喊叫,手也更紧了,竟从里面发出一声骨头‘咔’的声响。
这世上,好人难为啊!
忍着手上的疼痛,刘天一边学着坟包里女子的语调安慰,一边擦陆霭头上的冷汗。
得到连续的回应后,他的神情安定了几分,情绪也渐渐稳定。
不一会儿,他又开始喊热。
刘天赶紧撤掉一床被子,他还喊热,刘天把另一条被子撤掉一半,只盖到他胸口下面。
一只手忙碌,刘天十分费力,她脸上的汗水,也不比陆霭少多少。
额头的汗珠刚擦完,陆霭又开始叨叨冷。
可真正好,她歇都歇不了。
又把被子往拉,接着把另外一条盖上。
冷冷热热的折腾,刘天几乎没停过,她都有些怀疑他是故意的,可叫他,他都没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烛台的烛火燃尽,月光钻进屋里,整个屋子铺满了皎洁的月光。
湛蓝的床幔发出浓绿的亮光,床上一个人躺着,一个人趴在躺着的人身上,被子斜搭在他们身上。
地上放着一盆水,微风从窗户吹来,大多被阻挡,只余微弱的部分,落到水面上。
水面漾起浅浅的波纹,似明亮剔透的鱼鳞。
月落日升,阳光照在少年的脸上,他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眼。
他习惯性的眼睛平视,察觉到身上的人,他低头看胸口。
就见女子半个人扑在他身上,一条胳膊贴着他身侧自然下垂,另一只手抓着被子,她的脑袋则贴着他胸口。
她只露着一截脑门在阳光中,整个脸都在被子带来的阴影里。
她睡的很安稳,脸色白里透粉,鼻子小巧,睫毛细长似柔软的刷子。
昨天,就是她照顾了他一夜。
他以为她要跑,没想到她回来了;他以为他会死,没想到竟活了下来。
既然活了下来,他就会好好活着。
他现在想要活着,不管她是突然善心大发,还是想着他能好之后依靠他,总之,她会陪着他。
他不是一个人。
求生存是人的本能,她的行事看似没有原则,也不过是想活着罢了。
一个人想活着,能有什么错!
陆霭专注的看着刘天埋在阴影里的脸,直到一只手闯进他的视线,他才惊觉探向刘天额头的手是他的。
动作一顿后,手继续前进,拨开刘天额头的一缕碎发,轻轻掖到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