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天和朝云第二天起了个大早。
刘天去购置热馒头,朝云则去她常去的那家药店,买了些她要用药材,以作药膳和应急。
两人从出门到买好东西,半个时辰过去,已到清晨。
踏着晨曦的光,两人走到小巷,杂乱泥泞的小巷,不知不觉铺上了暖洋洋的光。
看见两人,两户出来的贼头鼠脑的人躲进了木门。
她们昨天见的那女人,拈着手帕,靠在门框,微微垂首,眼睛却四处打量。
看到刘天,放下抬着的手,小臂交错横在腹部,似要做出一副端庄模样。
可惜她的凌乱的衣服和散碎的头发,看着不像样。
她自己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索性就不装了,视线直直看着刘天。
刘天走过她身边,首微颔,算作打招呼。
梅娘那含情的眸子微滞。
见刘天走远,她拿帕子抵着鼻子吸了吸,视线却一直追随着刘天。
直到人走远,她才看着泥泞却透亮的小巷嘟囔:“怪不得今天看着这破落的地方明亮,连带老娘都想活出个人样,看来是有人吉祥。”
眼见刘天背影消失,她一甩帕子,转身翻过门上的牌子,关门进屋了。
另一边。
刘天背着一包馒头,看着眼前的荆棘又看看旁边的朝云,拧着眉头,一时犯了难。
她犹豫后道:“朝云,要不你在这里等一下,我放下东西来接你。”
“不用了。”朝云手自然垂在身体两边,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旋即道:“不必,你保护我,也是会受伤的。”
“进去吧,我躲着些就是了!”
“你皮肤娇嫩,怎么是我这粗糙武夫能比的,何况,你也躲不开。”她面上紧绷,神情不赞同。
她想朝云见见广阔的世界,对生活多些领悟,却不想她受苦。
“真的...”
“刘大哥!”阿金雀跃的声音响起。
阳光下,他的脸是发着光的,希望的光。
他洋溢着一张笑脸,加快脚步,跑向刘天,脸被荆棘刺划了两道伤口,他恍若未觉。
“刘大哥,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你是特别的。”他喘息着弯腰站到刘天面前,“昨天我就跟他们说,你和姐姐还会来的。”
他眼里的光比晨光盛,叫着姐姐看朝云时,刺的朝云心头痛。
“你帮我背着吧!”
刘天把背上的包袱甩给阿金,看朝云有些愣神,直接用外衣把她裹上。
三人一起走进荆棘,阿金在前。
“你们生活已经如此艰难,怎么不把荆棘砍了,还留在这里碍事呢?”朝云关怀的声音响起。
或许刚才那个孩子满心欢喜希望,冲击的她心里柔软荡漾,她不自觉关心,也许为了安慰那颗不安忐忑的心。
她心里有浅浅的想法,想为他和他们做点儿什么,哪怕让他们开心点儿也好。
总之,她心底有一股迫切的渴望,渴望他们生活好转。
“这个,是防坏人的。”阿金回头,脸上明灿的笑有些虚无,“老兵说军队上叫易守难攻。我活的最久,这里的荆棘都是我种起来的。”
他神情带着骄傲,似在炫耀。
闻言,朝云目光有些空茫,问:“为什么你活的最久,那许多人呢?”
“他们一般都过不了冬的。”阿金声音有些低沉,又似乎已经习惯,笑道:“不过,今年有刘大哥和姐姐,一定会不一样。”
闻言,朝云只觉有东西往她心上撞。
她不自觉转头看刘天,寻找生活中的光和振奋的力量。
阿金也看向刘天。
“阿金放心,我们都会竭尽全力的。”说着,她看向朝云,“朝云说是不是?”
“是!”朝云答的十分有力量。
刘天的一句话,安抚了两个人的心房。
刘天看到这样的朝云,是欣慰的,现在的朝云会心软,她将来必然会坚强。
人只有在害怕的时候才会变勇敢,在柔软的时候才会变坚强。
她因一众人变得坚韧,再不会因为一个人变回软弱,轻易被伤。
方思也好,任何人也罢,一个虚妄靠想象弥补的人,怎能敌得过眼前一众的真心人。
三人带着各自的轻松,穿过荆棘丛。
几步走进屋里。
屋里的人见状,眼里露出惊喜、激动和希望。
“分了吧!”
刘天一句话,阿金已经把热馒头放到屋子正中间的地上,少数人一哄而上,却未发生哄抢。
他们动作迅速,井然有序。
拿到东西,第一个不是先给自己,而是每个人都回到原来的位置,递给刚才他们身边的人。
穿着破破烂烂的人,用黑乎乎的手,拿着热腾腾的馒头。
他们脸上挂满笑,把白馒头送给他们面前的或残或老。
刘天和朝云两人都处于震惊中。
看到阿金第二趟去包袱前拿馒头,两人回神,对视一眼,她们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动容。
随后两人不约而同,走上前,拿起馒头,扫视一眼,拿给手里没馒头的人。
在哪里都影响不了朝云世家贵女的形象,走在脏污杂乱的干草中,周围都是瘦骨如柴的乞丐,她依旧稳步镇定,风采盎然。
她把馒头递给一个老翁。
老翁老泪纵横,连连扣头:“多谢贵人,多谢恩人!”
他记得她昨天还帮他们看诊。
“不敢当!”她侧身避开,扶起老人,面容和善,“您的年纪和我祖父相当,不必拜我。”
说完,起身走回去,又拿起一个馒头。
她四下打量,这次时间比上次久。
看到一个窝在角落的小不点儿,她提步走过去。
蹲下身体,伸出手,温声道:“给你!”
小男孩儿抬头,透过中间头发的一条粗逢,露出他那张瘦骨嶙峋的脸。
两腮凹陷,全然没有小孩肥嘟嘟的模样。
这样的孩子,像志怪中的变态鬼怪,似是畸形的产物。
朝云吓的一个趔趄,平时稳稳大家风范的她竟然坐到了地上,看样子有些狼狈。
男孩儿的五官在她眼中渐渐变得清晰。
她看到,男孩儿有一双黝黑干净的眸子,纤尘不染。
为刚才冒犯心生愧疚,她重新起来,压下心里本能的惶惶不安,她温柔的笑:“抱歉,这个给你!”
她重新把白馒头递过去。
“我不要!”男孩儿摇头道:“先给哥哥们吃,哥哥们照顾大家,很辛苦的。”八壹中文網
朝云又看了看他。
他的衣服大了许多,露出来的胳膊也只有树枝粗。
她酸着鼻子问:“你不饿吗?”
“饿。”随后他又摇摇头,拿出一个脏污的已经看不出白色的白布,“阿奶留下的,有它,我饿不死的!”
“这是什么?”或许身入其境,朝云问:“能给我看看吗?”
闻言,小男孩儿死死把破布抱进怀里。
“不要,这是阿奶留的,保命!”
他单纯的眼睛露出几分小兽的凶,语气固执坚定。
“好,我不看。”
朝云把馒头再次递到小孩儿面前:“馒头够多,这是给你的!”
男孩儿眼神怯怯,慢慢拿过馒头。
“这是阿奶留给我的,很重要。”或许感受到朝云的善意,他特意解释一句。
朝云温柔含笑:“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