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天在院子里一坐就是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听到敲门声，从浑浑噩噩中醒来。
稍稍一动，感觉浑身僵硬，手脚发麻。
外面的敲门声还在有节奏地继续，很有耐心，完全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刘天边揉胳膊腿，边冲外面喊：“等一下！”声音暗哑，似感染了风寒一般。
“小天小姐，你没事吧？”王管家隔着门，关心道。
没想到是王管家，刘天以为是昨晚的赵青白又来找她。
她忍着身体的不适，起身开门，问：“您有什么事吗？”
这些天，她和朝云在家里的一切，都是王管家在打理，事无巨细。
她对这个慈祥的老人，满心感激。
只不过，他应当很忙，府里的大小事务都需要他打理，如今出现在这里，想必有什么事。
“老奴来叫小天小姐去前面厅堂用膳，小姐和两位少爷在那里等你。”
他话音一转，又道：“小天小姐若是身体不舒服，我去和他们说一声，改天再聚。”
“不用了，我这就去！”刘天略一思索，就拒绝了。
想到昨天傍晚金孤所说，她认为，他们也该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饭桌上。
她直接问：“你们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视线扫视一圈，只见三人神情推诿。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朝云脸上。
“庄子那里，我自己去就好，至于...”朝云犹豫了一下，“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她还需要时间。
没想到爷爷要拿小叔和小天的婚事测试皇上反应，之前故意让小天忘记的事已经够复杂，如今变得更复杂了。
计划总赶不上变化。
她也知道爷爷的考量，先太子是他学生，当今圣上也是。
何况，圣上继位已久，他一时不知作何选择，情有可原。
一个破宅院被遗弃之人，不足以让他下定决心帮长安和刘家，他想看看圣上在知道赵家要和刘家结亲后，有何行动。
以防万一，小天不适合再抛头露面。
只要她不出现在圣上的视线中，任何手段都使不到她身上。
这是她和长安的共识。
所以，这次外出，还是不带小天了。
朝云眼神飘忽地思考，在刘天的视线下，不自觉端起碗，低头扒拉两口白米饭。
刘天只好把目光转移到长安身上。
“你最近都不要出门，想要什么，和管家说便是了！”长安板着脸，心却是虚的。
他很怕刘天问他最近怎么样，在忙什么？他不想对她撒谎，可真相又太过复杂。
“你呢？”刘天等长安说完，默了片刻，见他没打算再说什么，转眸看赵青白。
赵青白一愣，瞬间红了脸，猛地低头干饭。
刘天一阵莫名，想起金孤昨天带来的消息，瞬间觉得额角抽疼。
他这副少男怀春的模样，让她不得不想，所有人都知道了她要成亲的对象，包括未来的新郎。
只有她自己还被蒙在鼓里。
她沉下脸，把筷子用力放在筷托上，冷淡道：“你们要说的，就这些吗？”
她凉凉的目光在三人身上逡巡。
朝云动作一顿，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了碗。
长安明显慌了，紧抿着嘴巴，一言不发。
赵青白哆嗦了一下，更快地转动手腕，往嘴里拨拉饭。
“好，很好！”刘天锁着眉头磨牙，“你们不说，那...”我来说！
“圣旨到！”
她话未说完，被外面尖锐的声音打断。
一下子，屋子的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连一丝风的痕迹都没有。
“小姐，老奴先出去看看！”管家疾步走来，眼神复杂地看了刘天几人一眼，急匆匆地走出去。
出门之后，立刻换上了笑脸，迎向来人。
两人一番客套，待王管家再要为后面的几人争取些时间，公鸭嗓开口道：“杂家今日有要事，改日得闲，再与王管家详谈。请刘小姐出来接旨吧！”
“刘小姐？哪个刘小姐？”王管家笑着，面上懵懂不解，“冯公公给刘小姐宣旨，该去刘家。”
见王管家如此反应，冯爽脸上的客气消失，冷漠道：“宫里得到可靠消息，刘小姐就在赵府。王管家如此说，可是要欺君？”
“冯公公言重了！”朝云迈着款款莲步，向着两人走来。
“赵小姐这意思，要杂家自己去后面找了？！”
朝云客气地笑：“小天调皮，自以为离家出走，此番回京，连她家里人都不知道，王管家也不清楚我带回来的是小天，不知冯公公在哪儿听到的消息？”
“自然是可靠渠道！”
“既然冯公公是给小天传旨的话，那...”怕是要等一等了。
刘天哐当跪地，动作干净利索，毫无感情，像是做过很多次，不情不愿，却也让人挑不出错。
“宣吧！”她麻木道。
她对圣旨从没抱过任何期望，这东西一来，总之，就是没好事就对了。
不是恶心人，就是带来一堆麻烦。
刚才朝云叫她先离开，可她哪里能走。
她一走了之会不会给赵家带来麻烦先不说，以她从圣旨对皇帝尿性的了解，现在四周肯定都被围住了。
别说她，怕是一只飞蛾都出不去。
“快点儿啊！”她语气不耐烦，像是要求刽子手给她痛快一刀，别用钝刀磨她脖子一般。
她心里，确实也是这么想的。
怔愣的几个人都反应过来，包括来宣旨的冯爽。
该跪的跪好，该说话的说话。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
听他一堆彩虹屁吹完，刘天总结了圣旨的含义，赐婚而已。
现在听到要和赵青白成亲的消息，刘天心里已经没太大波动，那股上头的劲，已经过去了。
圣旨读完，递到刘天手里。
冯爽端起虚伪的笑：“另有皇后娘娘口谕，请刘小姐同杂家进宫，学习宫规礼仪。”
刘天凝眉，她学不会那些东西。
刚要开口，看插诨打科能不能混过去，就听长安急道：“她不能跟你去！”
“你是什么人，胆敢违抗皇后娘娘懿旨！”冯爽目光阴鸷，盯着长安。
常跟在皇上身边，偶尔听到风，这孩子的身份他也能猜出几分。
这时候试试他的性子，探探他和刘家的关系到底怎样，说不定在关键的时刻顶用，替他立上一功。
“我乃...”长安站起来，边说，边去掏腰间上次差点为刘天当了买吃的，能证明他身份的玉牌。
他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长安低头瞬间，刘天一把捂住他嘴：“你乃什么乃？”
“你一个我街边捡的小乞丐，叫了我几天姐姐，就不知道自己是哪张桌子的哪盘菜了？”
看着长安急的眼泪都要溢出来，刘天有些心疼，仍旧没有松手。
有些事情，她想不明白，没有消息碎片，她只能靠感觉。
她的感觉告诉她，长安后面的话，会将他一个小小的人儿，推进万劫不复之深渊。
她，救不了他，任何人都救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