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则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乔晟然身上,不过自己的腿倒是还支着,不至于把重量放她身上。
只不过呼吸出来的气息尽数笼罩在乔晟然的身上,惹得脸上刚刚降下去的温度再一次升了起来。
她咳了几声,轻轻推一下路则搭在自己肩上的脑袋:“你是个鬼的车迷哦,自己站好。”
那边裁判席已经开始录成绩,路则倒也不至于继续站没站相。他腿一支站直了一点,挂在乔晟然肩上的手自然滑了下来,轻巧地牵住了她的手。
乔晟然垂眼看去,路则修长的手指微微勾了起来,在她手心像蜻蜓点水一样掠过,打了一个小小的圈,然后只留下直入心坎的痒。
路则的手非常好看,白皙而修长,指节分明又不会过分突兀。当初医院公众号发了一张他手术时的照片,哪怕带着乳白色的橡胶手套,没有拍到正脸,依然……或者说,更加,惹人遐思。只是一篇再普通不过的报道,直接超额完成公众号一年kpi。
要不是骨外科确实不是内科那种随便装装样子就能骗个号的地方,骨外科的工作量保不好也要爆棚。
“第一名是……”
路则没有牵她的那只手举起来示意了一下,确定裁判又漫不经心地放下,转头跟乔晟然咬耳朵。
“路教授?”
担任裁判的是来当志愿者的学生,认得路则的人自然不少。
路则回头看向他,轻轻点了头。
那个学生在本子上记了一下成绩,相当兴奋地看向乔晟然:“是师娘吗?”
乔晟然:“……”
她这辈子听过很多称呼,乔小姐乔女士乔神,师娘这种神奇的称谓确实是头一遭。这是一个相当微妙的称谓,明明教授这个称呼还算正常,师娘就仿佛一瞬间就升了辈分。
乔晟然督了边上的人一眼,路则嘴角轻轻扬起,一心一意看着两个人牵着的手,没有半点帮她解围的意思。
她艰难地点了点头,连比赛失利被采访都不曾有过如此坐立难安。
“师娘也是附三的吗?”
没来得及聊几句,起点那边的准备旗已经摇了,小组赛的第三组选手也已经站上了跑道。
乔晟然向那个学生扯了个标准的笑容:“比赛要开始了。”
说完拉着路则离开,简直有几分落荒而逃的劲。
两个人走到一棵树下坐了下来,阳光漏过层层密密的枝叶,星星点点地洒在花坛延上,操场上的风还算凉爽。
“这么赶,乔小姐怕别人知道我们的事情吗?”
声线里有那么一丝委屈。
路则的五指穿过乔晟然的指间,牢牢握住,轻轻摩挲,明明很正常的举措,却莫名其妙被他做出一种暧昧至极的氛围。
乔晟然脸上的温度像是过了火燎一样直线攀升,下意识想挣开他的手。
她没用多大力气,对方就放开了手。
然后乔晟然就听见耳边幽幽地叹了口气:“甚至连牵个手都不可以。”
乔晟然:“……那是你的学生好不好。”
路则满不在乎:“那又怎么样。”
乔晟然木着脸:“为人师表,不合适。”
路则叹了口气:“我教书而已,又不是出家了。”
乔晟然虽然半路大学肄业,不过骨子里十几年的三好学生生涯养成对教师的尊重还是让她有种莫名其妙的负罪感。
路则越说越不平:“别的车迷就可以扶,扶我就不行。别的男朋友就可以昭告天下……”
乔晟然伸手捂住了路则的嘴:“离谱,哪来别的男朋友,不就一个弗拉维奥·康蒂。”
她放下手后,路则慢条斯理:“原来被特殊对待的是弗拉维奥啊,是我自作多情了。”他低头看了一眼两个人分开的手,叹了口气:“连手都不让牵。”八壹中文網
乔晟然苦口婆心:“我没有不昭告,可我也很少在ins,fb那些上秀恩爱,这也……”
这倒是真的,毕竟乔晟然一向不喜欢和车迷分享自己的私生活,加上性别问题也更容易被解读,所以连着动态都很少发,就算是“浮桥双神”时期,也都是弗拉维奥单方面秀恩爱而已,只有偶尔广告商强行要求,她才会配合营业一下。
路则点了点头,理解:“原来我和弗拉维奥是一样的。”
乔晟然:“……走,你还有哪些学生,我们去逛一圈。”
她站起来,向路则伸出手,一脸视死如归上断头台的既视感:“牵吧。”
路则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牵过乔晟然的手,把人拉坐下来:“坐吧,逗逗你而已。”
乔晟然半倚着人,看着操场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你什么时候成了路教授了。”
路则低头拨了一下她的手指:“院里很多人平时也会过来上课,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试着去评了个职称。”
作为一个需要兼任讲师的骨外科大夫,能说出这种话确实是相当的反人类。且不说医生本来就忙得不行,就是这个年纪的副教授在国内也算是凤毛麟角。
但凡写实一点的小说都不敢这么设定。
好在乔晟然多年不在国内,并不知道职称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只不过有种突如其来的怅然若失。
——她并不知道这些。
哪怕已经重逢数月,甚至也重归于好,她也依然不知道路则的很多事情,中间间隔的十年好像二十四层床垫和二十四层绒毯下的那个豌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隔得人隐隐生疼。
乔晟然声线明显低了许多:“我都不知道。”
路则对乔晟然的情绪一向察觉得很快,他轻巧把话题带了过去:“那下次你想去上我的课吗?”
乔晟然:“……”
说起来些微有点叛经离道,但是她的确有那么一点意动。
不过逻辑依然很在线:“则哥,您还记得我今年二十七岁吗?”
坐在一群十八九岁的学生里,多少有点不合适。
路则眉间微微挑了一下:“怕什么,刚刚不还有大二的学生想要你的微信吗?”
乔晟然:“……可以了,路教授记性可以不用这么好。”
路则叹了口气:“算了,是不能放你去上课。”
“……可以换个原因,比如说我去上课的话被认出来怎么办?”
路则看向乔晟然,像是有一些吃惊:“你可能过分高估了……f1在国内的知名度。”
乔晟然:“……”
谢谢你没说我自己在国内的知名度。
“路教授,我不知道评职称的竞聘标准,但是但凡男朋友也要竞聘上岗,我保证你这辈子一级都拿不到。”
“那怎么办呀,可以找考官开个后门吗?”
乔晟然故作正经地咳嗽了一下:“那就要看你表现了。”
女子1500米的成绩很快出来了,骨外科的乔晟然成绩4:41.22一骑绝尘排在第一位。
已经远远超过1500米的国家二级运动员5:05.00的标准,就连一级运动员标准也不过是4:31.00而已。
负责录入总成绩的是学校的体育老师,她看着去领奖的乔晟然:“你几岁了?”
乔晟然愣了一下:“二十七。”
“可惜了,你但凡小十岁我也推荐你去田径队里试试,纯业余能跑这个速度也太厉害了。”
乔晟然忍着笑意:“……下辈子一定。”
那个老师递给她一张奖状,乔晟然接过的时候,有些不解:“只有这个吗?”
老师也愣了一下,乔晟然的态度太过理直气壮,以至于她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漏了什么:“那应该还有什么呢?”
“没有金牌吗?”
老师摇头:“院里比赛哪有这个。”
乔晟然:“……也行吧。”
三个字说得多少有点失落。
她以往参加的比赛,不说金牌,奖杯香槟都是全套来的。这次路则邀请她参赛的时候,她刚开始以为只是闹着玩而已,不过后来看到操场志愿者设备一应俱全,想着怎么着也会有个奖牌。现在连个金牌都没有,那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她和路则走出操场的时候,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们弄得这么有模有样,多少会有个奖牌呢。”
路则失笑:“院里比赛而已,一年换一个名目,有时候还不一定办,设计奖牌也不太方便。”
“拿学校的将就一下也行嘛。”
……
虽然只是休闲性质的比赛,不过这场比赛的项目倒是非常全面,一共持续两天。
路则的200米栏决赛也在第二天。
医院本身就超载运行,平日里全员到齐的时候也忙得不行,自然不可能放整天假。除了第一天是周日,哪怕是路则这种有项目的人,也是项目的半天外出去比赛,没项目的时候依然要去上班。
所以满打满算就算进了决赛其实也就放半天。
乔晟然不太喜欢汗水粘腻的感觉,所以比完赛就马上回去洗漱。
她躺在路则的沙发上,像是被抽去了骨头一样瘫着,整个贵妃位被她占的差不多,路则还是在她腿边坐了下来。
她倒是分毫不避嫌地把腿抬了起来,理直气壮地伸进他怀里:“腿酸。”
路则任劳任怨地帮她按腿腹,小腿上的伤虽然痊愈,疤痕却还是相当显眼。
“你那你明天下午还要上班嘛。”
“今天不用。”
乔晟然多少有点不乐意:“我千里迢迢飞回来,就是在你家独守空闺的嘛。”
路则嘴角忍不住翘了一点弧度,把她的腿放回沙发:“我去拿个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乔晟然坐直了一点,“我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东西就能打发的。”
路则很快从房间里出来,拿了一个小盒子塞在了她手里。
乔晟然愣了一下,差点以为他要求婚。
不过打开盒子之后,一个金牌安安分分躺在里面。
“这是我大学的时候200米栏的冠军,”路则的声音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你说的,拿学校的将就一下也行。”
其实在看到乔晟然没拿到奖牌的时候,他就已经打定主意想要把这个奖牌送给她玩,可是当他真的给出去之后,又有一点迟疑了。
乔晟然拿过许多冠军,连和奥运会、世界杯并称世界三大赛事的f1的总冠军都拿过了,这种奖牌在她那里不过是儿戏。
也许刚刚那句话不过是嘴上随便说说罢了,未必是真的想要。
乔晟然打开密封袋的封口,从里面拿出奖牌,奖牌的缎带在手上绕了几圈。
因为一直放在密封袋里,金牌的颜色至今还是崭新闪亮,犹如数年前她未曾见过的岁月里的路则。
“才不是将就,”乔晟然弯起眼睛,“路教授真的很会贿赂主考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