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府即便是二月的天,也并不寒冷,偶有夜间虫鸣,吱吱的小声鸣叫,只叫人有心心浮气躁。
江癸觉得有些燥热,心跳如雷,双颊发烫,手心额角都沁出了薄汗。
她这还是第一回这么勇敢的跟自家哥哥以外的男子这般表述心迹。
“原先絮儿还没回去的时候,我就说我要跟她在一起才好呢……”江癸等了须臾,又觉气氛有些尴尬,便又没话找话,只道:“本来我还说这辈子我也没机会了。谁知又遇见了、遇见你。”
“哎呀,我知道说这个是不大合适,哥哥们也只是心疼我,你若是实在觉得不行,也不必强求哄我开心……”江癸越说越觉得挂不住脸面,越说越小声:“你只当是我年纪小,胡说八道了一通……”
“我乐意的。”贾璴答非所问。
“我就知道,所以你就当今晚是我发疯,只当今日是哥哥们为着前儿的事给你赔礼道歉才来的……”江癸其实什么也没听清,只自顾自的说着话。
贾璴却轻笑了一声。
小姑娘跟她的家人已经往前走了那么一大步,他若是再如何往后退,才是真的是傻蛋了。
他往前走了一小步,离江癸近了一点点,又停了下来,字正腔圆:“我说,我乐意的。”
“……”
江癸眨了眨眼,小脸儿涨得通红,磕磕绊绊的,竟是半个字也说不清楚。
贾璴只拱手抱拳行了一礼,“江姑娘,我虽不才,但也曾想过能有一人携手同渡。若江姑娘不嫌弃,我定然不负你。”
“那、那……”
江癸傻眼了。
感觉不大对劲啊!
她印象里的贾璴……
也没那么直接罢?
不过还不等她觉察害羞,身后便传来推攘的窸窸窣窣声——
六个满身酒气的大汉正举了一片树杈遮挡,自以为一叶障目,正光明正大的偷听。
江大哥:“我就说吧!小狼崽子叼走咱家心肝肉啦!”
江二哥:“老四、老五,看见了没,我就说吧,这事儿一定能成。你们赌输了啊!记得还钱!”
江老三:“嘘……小妹听见了!”
江老四:“钱都在我媳妇那里,二哥我没钱啊!”
江小五:“俺也是!”
江小六:“嗝——”
江癸:“……”
这六个活宝,真是她哥嘛?
到底还顾及着面子,得到了心意反馈的江癸,一甩头就走了,留下六个大舅子,架着贾璴,勾肩搭背的嚷嚷起来:“今天不把你喝趴下,难解我心头之恨!”
“将来你要是欺负我们小妹,哼哼,你知道的啊!”
“走走,酒桌见真章!”
……
贾璴稀里糊涂的就真成了江家准女婿。
江家秉承着优良传统,办事十分迅速,二月中旬,便亲自送了江癸的生辰八字去贾家。
这是为着男方好出面替两个小的合八字。
合下来的结果,的确也是大吉。
孟氏也问过贾璴了,已经知晓前因后果,更了解了儿子的心意,那脸上的笑意,简直就不曾下来过。
大儿子尚且还要叫她操心去挑选合适的儿媳呢!
轮到二儿子,人争气自个儿挣下门好亲事来。
絮儿作为一个吃瓜观众,只负责在一旁看戏。
好嘛!
江癸当她的二嫂嫂,她绝对是举双手双脚赞同。
于私下,能有啥事比好友成了嫂子这种事得心意呢?
于家庭,江癸出身好,为人却纯真善良,纵使有些娇纵,也不是那等蛮横的人物。
她相信,即便是大嫂嫂出身不及她,将来以大嫂嫂的品格,也一定能和江癸相处的容易些。
至于二哥哥自身……
絮儿替他略微挽尊。
在家里,贾老爹呢,学问不是顶好,才干也不是最优,但他有一点最闪亮,那就是心善,有原则的心善。
贾放自幼双亲皆失,只能带着年幼的庶弟寒窗苦读。虽然他年幼的经历不善,无长辈教导,但等他做了长辈,却知道为子嗣遮风挡雨。
所以贾家对小辈的教育,一向只信奉一件事:那就是只要孩子们积极向上,并不是游手好闲之辈,那不论做什么,家中都十分支持的,不要求如何出人头地,只求平平安安,能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因此,虽然知道科举兴家之道才是正统,但贾璴自幼不喜读书,反倒是喜欢习武,家里也不曾拦着,替他请了单独的武师教导,如今习得一身好本事,又在军中历练二年,如今也算是小有所成。
若说大哥贾璔心软又向善最像贾放,于守成一道最为合适;那贾璴这小子,便更多的承继了贾放的倔劲和玲珑的心思,更适合开拓发展。
总之,二哥哥贾璴是个有心计有才干的,想要办成件事,他一定会想尽各种办法。自小她便知道的清楚明白,若是二哥哥跟大哥哥争,就大哥哥那缺心眼子的读书人,咋样都斗不过他。
因此,二哥哥离家从军,也有不与大哥相争的考虑。
本以为二哥哥定然可以凭借自身本事青云直上,奈何创业未半中道崩殂,吃了二嫂嫂这口软饭。
嗯,可想而知,将来贾小二只凭媳妇家的背景,在军伍里的影响力,也不会差了去。
当然,这是好事,也不是什么羞耻的,贾璴将来,只会更进一步。
哎,只怕二嫂嫂这个单纯善良的性子,要被二哥哥吃的死死的啦!
她们这一家子耳根子软的,难不成得出一个振夫纲的来?
……
今年是闰二月,正赶上黛玉能过两回生日,这一日正是闰二月十二,虽说已经过了一回,黛玉也不想再动干戈,只是她们姐妹之间,也仍旧聚在一块玩闹。
絮儿把家里头这些八卦跟林姐姐分享,一桩桩一件件,林黛玉听了,却笑得合不拢嘴。
絮儿只问她笑什么,黛玉却道:“「地生连理木,水出并蒂莲」,哥哥嫂嫂们和睦,我自然也替你欢喜呀!”
絮儿念叨了一句,只觉她说的极好。
不论如何,哥哥们幸福美满,也是她家的幸事。
“哎?不对哦。这句词,难道不是出自《西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