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上二娃蔫巴巴的小脸，老太太又狠不下心，拿出帕子给他擦了一下泪水，板着脸道：“你回去做什么？还想被你娘打吗？摸摸你脸上的伤，知道疼不？”
老太太抓起娃娃的小爪子，作势往他小脸上的青紫按去，臭小子果然怕疼躲闪，但臭小子的下一句话，让老太太的神色僵住了。
“奶，不是娘打的，是窝爬背篓，掉进去了，里头好多东西磕到窝的脸……”
二娃的声音越来越低，因为他发现奶奶的脸色越来越黑，小动物般的直觉让他意识到危险，挣扎着从奶奶怀里往下跳，但还是晚了。
老太太一把抓住二娃，按在床沿上，照着他的屁股啪啪打下去：“臭小子，你想气死我啊！满村子不够你折腾你钻背篓，你咋不干脆钻井口呢？”
二娃被打得哇哇大哭：“奶奶坏，窝要娘，窝要回家……哇哇哇……”
“老婆子别打了，再打二娃就跟你离心了。”
韩老头赶了过来，从老伴手里抢走哭得快抽过去的二娃，叹了口气道：“你也别折腾了，把二娃给送回那头去吧。至于老大那边，回头叫他们两口子去别处领个男娃行了。”
老伴那点心思，韩老头哪里不知道？
他之前是可有可无的态度，毕竟养在谁名下都是他孙子，但现在小孙儿明显更亲近自己爹娘，那就别折腾了，免得日后老大老三两兄弟因为孩子起嫌隙。
不想，他这话直接点爆了老太太的脾气。
“你说领养就领养，谁家会把小子往外送？那不是丫头片子，是能传宗接代的小子！”
“就算领回来了，外姓的人养得熟吗？别养出个白眼狼！”
“你以为就你会做好人，你以为就你担心他们兄弟起嫌隙？我是他们的亲娘，我天生就喜欢做恶人是吗？”
“我劳心费力的为了谁？老大家的不能生，老三家的管生不管养，我不管行吗？啊！”
老头子被喷得连连倒退，连孙子都抱不住了。
二娃小脸发白，他从未见过这么可怕的奶奶，打他屁股的奶奶都没这么可怕，挣扎着从爷爷怀里滑下来，悄悄往外挪，一点点往外挪，他要回去找蝈蝈，找娘！
终于挪到了门槛边上，两只小手撑着门槛就要翻过去，身后忽然传来可怕奶奶的喊声：“二娃！”
二娃一抖，啪地摔下去，脸朝下。
孙子摔在地上没哭也没发出声音，老两口吓坏了，迈着老腿直冲过去，抢着将他抱起来。
最后还是老太太抢着了，抱着双眼紧闭的孙子，老太太的脸都白了，抖着手去掐他的人中：“二娃醒醒，告诉奶奶你伤到哪了？你哪里疼？”
老太太着急，手劲又大，小娃娃娇嫩的皮肤一下子被掐破，二娃刷的睁开眼，张口就嚎：“窝好痛，窝要娘，窝要回家……哇哇哇……”
林悦有想过老屋那头会把三娃送回来，却没有想到是老太太亲自送来的，二娃额头上还长了个角，红肿的角。
瞧着还挺可爱的。
林悦伸手想碰一下那只角，瞅见老太太眼角抽筋，遗憾收回来，笑眯眯道：“我瞧着这角挺别致的，跟小龙人一样，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头角峥嵘必是不凡。二娃别哭了，有了角，你长大后肯定有出息。”
她这话一出，老太太眼角抽搐得更厉害了，二娃听不出他娘是反话，还以为真的夸他呢，哭嚎都停下，含着泪水的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就蹦起来扑向她怀里，小嘴甜得如抹蜜：“娘，窝长大出息了孝敬娘~”
“别，我不需要你孝敬。”林悦退后，伸手阻止二娃的靠近，笑眯眯道，“你头上的角是在老屋那头长的，可见跟老屋有缘分，以后就住在老屋，等你长大出息了，就孝敬老屋那边的爷爷奶奶，或者你大伯大伯娘。”
二娃才三岁，他听不懂反讽，也听不懂太过复杂的话，但他能看懂人的脸色，他看出娘在赶他，娘不要他了，二娃哇地一声哭了，哭的撕心裂肺，哭得屋顶横梁上的灰尘掉落。
如同魔音穿耳，林悦受不了地往后退了一步。
老太太被她这动作气着了，揽住孙子冲她训道：“老三家的，你像点样吧，二娃是你亲儿子！”
林悦诧异地看向老太太：“老太太你这话我就听不太懂了，我怎么不像样了？二娃是你要带走的，我都没拦着，现在你把他送回来又责怪我，是什么道理呀？”
老太太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怀里的孙子又哭得要抽过去了，一向在老韩家当家作主，从来没在晚辈面前服软的老太太，这会压着火气硬邦邦地道：“之前是我误会了，以为二娃脸上的伤是你打的，你也不解释一句，我这才把他带回老屋，现在二娃跟我说清楚了，是他自己掉进背篓里……”
“老太太，”林悦轻飘飘地打断道，“你刚刚有句话我不太认同。”
“哪句话？”老太太压着火问道。
“就是那句您误会了是因为我没有解释，”林悦嘴角含笑，不急不慢地说道，“我当时有机会解释吗？你只看到二娃哭嚎就指责我这个亲娘心狠，要把你亲孙子打死，又跑来把他抢走。我想着你是他亲奶奶，肯定是心疼他的，比我这个狠心的娘强很多，我就如你的愿，叫你带走了他。”
“如今你又为我没解释来指责我，老太太，所有的理都要叫你占了，我能说什么呢？”
你还不能说，我一句话你拿十句话来怼我！
老太太心口又堵又恼火，但看到怀里哭得小脸发紫的孙子，对面的孙子亲娘却不见半点心疼的模样，老太太知道自己这回栽了。
谁心软谁认栽。
这些年婆媳俩的斗争一直是如此。
是她大意了呀，她不该因为老三家的这两天笑眯眯又好说话的模样就放松警惕，结果叫她钻了空子，把已经快笼络到了老屋的二娃又给拉回去了。
心底后悔得不行，但老太太也是个干脆的人，将二娃往对面一推，硬邦邦道：“之前的事算我这个老婆子错了，二娃还给你，以后你打他骂他，只要不打死他，我都不插手！”
说完这话，甩手就走，气咻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