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上午，考完最后一科英语，林悦走出考场。
这一科有许多人没参加，便是参加了，因为所知有限，抓耳挠腮将会写的写完后，就提前交卷了。
林悦是到点交卷，出来时人稀稀拉拉，她一眼看到了等在外头的韩常林。
或许是庆贺他们高考结束，阴沉了几天的天空被太阳拉开了灰幕，阳光透过云层照下来，照在男人身着灰色呢子大衣的高大挺拔的身姿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
那光有些晃眼，林悦微微眯上眼，男人迈开长腿走到她身前，拿过她手上的笔袋，又极其自然地握住她的手温声问道：“哪里不舒服吗？”
男人掌心炙热，林悦嗯冻得发木的手指被握住，一下子暖和起来，让她舍不得抽离，目光往边上游移了一下：“没有不舒服，就是出来几天有些想孩子们，咱们赶紧回招待所收拾吧。”
“不急，我们先去吃饭，你的手太冷了。”
韩常林握着她的手放进自己大衣口袋里，带着她往国营饭店走去。
在这个年代，两人的姿势实在有些过于亲热，林悦连忙看向四周，发现并没有什么人关注他们。
刚结束高考的考生们，不是垂头丧气，就是激动地跟同学朋友讨论试卷对答案，根本无心当那纠正社会风气的热心人。
林悦也就坦然了些，回握了一下韩常林的手：“不用去饭店了，从家里带的吃食还剩一些。”
为了避免在外饮食吃坏肚子影响高考，林悦来县里之前，准备了三天的食物，当然是借着包袱存在空间里，吃的时候在家招待所的厨房热一下。
要不是看她穿着体面，拿出来的食物有蛋有肉有白馒头，丰盛得很，厨房的人都要怀疑她是来占便宜的穷鬼。
因为住宿之人借用厨房不收费。
穷鬼林悦打算再去占一次便宜。
“我看过包裹了，已经没有吃食了。”韩常林握紧她的手说道。
阳光下，男人的目光似乎有些深邃，林悦快速地眨了一下眼睛，装出困惑的样子：“真的没有了吗？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走吧，吃过饭咱们去照相馆。”
韩常林说完，带着她大步往国营饭店走去。
报名那天，林悦明明说过收到录取通知书再去照相，但这男人又提这茬……算了，看在他给自己捂手的份上，就满足他这一次霸道要求吧。
在饭店吃过一碗加肉、加卤蛋、加油酥黄豆的豪华版米粉，两人就前往照相馆。
“那位男同志，眼睛不要老看女同志，看镜头。”
照相馆里，师傅有些无奈地冲着韩常林说道。
拍照的两人并肩坐在椅子上，姿势端正，不端正师傅得有话说，可惜管得了坐姿，但每次要拍时，男同志的目光就转向了女同志。
照相师傅觉得现在的男同志真是太不矜持了，要不是看他一脸正气，师傅都得劝那漂亮女同志跟他分了得了。
林悦瞧见照相师傅眉心那道快夹死蚊子的皱纹，忍笑嗔了韩常林一眼：“听师傅的，摆正眼神，拍完咱就能回家了。”
韩常林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目光转向前方，但面上的表情越发紧绷。
照相师傅瞧见暗自摇头，但想着这男同志太难调教了，就这么着吧，他钻近幕布里，手放到快门上。
但在按下的那一瞬，师傅奇异地发现那位男同志的表情忽然自然了，还露出了一丝笑。
不过就那刹那的时间，师傅不大确定，等到钻出幕布后，看到男同志的手正握在女同志手上，师傅恍然大悟，本来有些生气，但想到最近开始松动的社会风气，就无奈的挥手：“行了，你们走吧。”
“师傅，多久能取照片？”韩常林起身问道。
“七天之后。”
“麻烦帮我多洗两张。”
“知道了。”师傅头也不抬地记录，又朝他挥手，示意他赶紧走。
韩常林没走，继续问道：“能放大装镜框吗？”
师傅终于抬起头，推了下眼镜：“镜框没了，只能冲洗照片，给你洗三张够不够？”
林悦看出师傅的不高兴，拉了下韩常林笑道：“够了，谢谢师傅，我七天后过来取。”
师傅缓了神色“嗯”了一声，就让进来的另一对青年男女规规矩矩地照他的指示摆拍，语气严肃。
林悦拉着韩常林出了照相馆，才笑道：“这老师傅挺有意思的。”
韩常林没接这话，而是握住她的手说道：“回头我去找票买一台照相机。”
林悦摇头笑起来：“何必跟个老师傅置气，一台照相机不便宜，还要学技术，买胶卷，冲洗相片，太麻烦了。”
最主要是再过些年头，傻瓜照相机，内存卡照相机都出来了。
“不麻烦，”韩常林摇了下头，凝视着她说道，“我想记录我们之间所有的时光。”
林悦一怔，抬眸对上男人认真又执着的眼神，心弦好似被拨了一下，荡开一阵阵涟漪，久久不息。
但她迅速别开视线，抽出手往前走：“走了，家里孩子还等着咱呢。”
拎着小桶和小锄头，在田埂旁的小沟里排水挖泥鳅的三只小娃，齐齐打了个喷嚏。
二娃紧张地望向县城方向，揉着小鼻子问道：“哥哥，爹娘是不是要回来了？我们衣服弄脏了是要挨骂的。”
这小鼻子一揉，手上的泥蹭上去，二娃就变成了小花猫。
刚排干水的大娃，嫌弃地瞪二娃一眼，又抢过他手里的小锄头：“就你最脏又碍事，一边待着去，等我挖够一桶泥鳅，咱们就回家洗澡洗衣服。”
二娃有些不服气，但见哥哥握紧的小拳头，瘪着小嘴跑去边上，小手伸进湿乎乎的泥里挖起来。
忽然手里的泥有什么在快速游动，二娃激动地叫起来：“哥，我抓到一根泥鳅了！”
但话音还未落，那根细小的泥鳅就从他的指缝里钻出去，掉入下方湿乎乎的泥里，迅速游走。
二娃赶忙扑上去，但脚下打滑，噗通摔进泥里。
大娃瞧见，立刻丢开小锄头，将他拎起来，一边骂他笨，一边拉着他去了边上的大沟渠帮他洗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