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伯走后，千闻去看了瑟瑟。
偌大的卧室内，瑟瑟和衣躺在床上，身上的被子只盖了一半。
千闻走进来时，瑟瑟毫无察觉，只偏着头看向空荡荡的屋外院落，不知在想什么。
“你还好吗？”
千闻走近了，轻轻喊了一声。
“啊……”
瑟瑟差点吓一跳，然后扭头看到她，眼中再次泛出惊喜，“千闻，我的好姐妹，你终于来了！我差点还以为，你今天又不来了呢！”
亚伯在时，千闻都没有过来。
瑟瑟半开玩笑地调侃，“早知道你不喜欢看到我大哥，我就早点赶他走了！”
千闻连忙说道：“那可别，你们兄妹也好长时间没见面了，是该说说话的。”
“哪有什么好说的……”
瑟瑟嘀咕了一声，然后又陷入了沉默。
看来兄妹俩也聊得不愉快啊。
千闻不知道亚伯是否告诉瑟瑟，她父亲乔治家主病重的消息，不过她仔细看了下瑟瑟的表情。想来她暂时还不知道，因为她眼中有感伤，但并没有难过。
果然，过了一会儿，瑟瑟开口了。
“你知道吗？我本以为，我生产的时候，疼爱我的父亲至少会派人来看望我，而我也早早在天气晴朗时，就派人回去通知他们了……”
可能是千闻的存在，让她多了股倾诉的愿望。
也有可能，是亚伯的来迟，让她被压抑的委屈，到达了不得不倾泻的临界点。
“……起初没有等到回信，我还以为是怀特家族不尽职，没有及时将信送到我娘家。格纳指责我任性，阿奇尔无端污蔑我，其实不过是看我没有了依靠而已……”
瑟瑟断断续续地说着，握着被子的手，已经有些泛白。
若不是千闻的到来，她都不敢想象自己的命运。
或许，一尸两命。
对了，那个拼命保护她的女奴，如今也被调到她身边，开始做一些轻松的活儿。
想到这里，瑟瑟有些不敢置信。
“千闻，你知道吗？我以前一直以为，这些奴隶就该是为我们卖命的，我们给她们一口吃的、一点穿的，没有让她们在外面饿死、冻死，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值得她们用命来回报。但这次，我发现我错了。”
关键时刻，愿意挺身而出的，竟然是身边的一位女奴。
瑟瑟仔细想想，自己好像也没有做什么事，让她不畏生死地跑去向千闻求助……
对了，如果有的话，大概是自己在某一次，曾大发善心地赏了她一些点心，还对她笑了一下。那是因为，自己摸到胎动，激动地想要和人分享，而丈夫又不在身边……
仅此而已。
身为大贵族，瑟瑟第一次对奴隶有了新的认识。
“我总觉得，她们不该被呼来唤去，就像那位……季小妹。你看，脱离了女奴的身份，她已经是一位非常出色的药师。她救了我的命，对我来说，远比一名药奴的作用要大……”
后面的话，大概是瑟瑟从鬼门关回来后，心里油然而生的感悟。
人，只有在生死面前，才会大彻大悟。
“很高兴你有这些感悟！”
瑟瑟口中的感悟，是千闻早已根深蒂固的“平等、自由”思想，只不过在当下的泛美大陆，显得很难得。
看着努力挣脱思想囚笼的瑟瑟，千闻灵机一动，“其实你应该知道，我来自泛亚大陆，而那里没有奴隶。人与人之间，既可以相互帮助，也可以采用‘雇佣’‘聘用’的方式，用一定的报酬来买断别人的帮助……”
虽然泛亚大陆的制度，依然比不上法制健全的现代社会，但起码没有对奴隶的完全压迫。
千闻倒不觉得，以泛美大陆地广人稀的特点，就一定适合泛亚大陆的制度。
但如果奴隶制不改变，整个泛美大陆，只能靠着这种联姻延续几代人。而大贵族的人口，总会因为质量或者数量的改变，最终在内耗中消亡。
到那时，不过又是一个轮回而已……
除非，找到突破点。
听完千闻的话，瑟瑟果然沉默了。
“或许，我也该去了解外面的世界？”
寒潮交通不便，养尊处优的大贵族，更不会远行看世界。瑟瑟从未去过泛亚大陆，对它的了解，也仅仅通过书上不多的介绍。
而那些书，已是很多年前的产物了。
近几年，泛美大陆施行封闭制，早已割断和泛亚大陆的正常往来。她对外界的了解就更少了，也是千闻的到来，让她开始对泛亚大陆开始感兴趣。
人有了动力，总会充满干劲。
“或许，我可以组建商队前往，这样既可以交换物资，也可以流通信息……啊，若是这样的话，我需要教会他们泛亚语，让他们能够正常在那边和人沟通，我还要……”
“对了，商队的人，或许也可以派些忠心的奴隶？我想，他们定然愿意的。”
瑟瑟越说越远，眼中的光芒也更甚。
“对，我可以这么做的！”
瑟瑟有些激动，“不但如此，我还可以发展其他教育，比如让奴隶们都学着去种植，制作服装等。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下次我要离开时，不能将那些工匠们带走了……”
不仅如此，她还有了免费的劳动力。
若是从前，她从来没想到奴隶会有什么作用，若不是这次女奴给她的启发，她都没想过，自己或许可以依靠这些奴隶们，打破自己目前被动的状态。
没错，她不是无人可用，只是那些人她从未重视。
若不是千闻拦着，瑟瑟甚至想从床上爬起来，拿出纸笔来记录。
千闻赶紧将她按住，“你赶紧躺好，我来帮你写！”
见她坚持，千闻只好妥协，找来纸和笔，开始将她的想法记录下来。
千闻并没有瞧不起她，这些想法看似只是雏形，但也许未来会有实现的那一天呢？
换句话说，就算短期内改变不了，可她是一个母亲不是吗？
或许，她的继承人，会继续完成她的愿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