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多前，千闻离开时，这里还是一片欣欣向荣。
然而此刻，它就像一位病入膏肓的人，苟延残喘地活着。
距离还有些远，晏怀林的精神力感觉，还无法探知具体细节，但聚集区内断壁残垣的破败景象，还有那些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尸体，他还是能看清的。
千闻也注意到了，惊疑道：“难道又是r病毒？”
这话是问晏怀林的，毕竟他是药师。
晏怀林却皱着眉头，“有可能……但不确定。”
两人想起从西南林场逃出来的动物们，难道是它们将病毒带出来了？
“r病毒？”
华启清听到他们的对话，眼神一闪，“这种病毒有什么症状？”
晏怀林看了他一眼，还没说话，但千闻却听出了他语气不对。
于是她很快说了r病毒的症状，还问道：“你有什么发现吗？”
“我来的路上，遇到从千夜聚集区逃出的人，据说那里流行了一种类似症状的病。另外，我们在纽斯山脉里遇到几只野狼，它们的症状也有些奇怪，心跳、脉搏都不正常……”
华启清还没有看完那些史书，千闻也没来得及告诉他，关于r病毒和t病毒的研究。
但他作为末世人，经历过那场可怕的“天外来菌”病毒，自然有了警惕心。
果然，千闻读懂了他的眼神，同样有些担心。
“这并不太像r病毒的特征……”
千闻的口气有些沉重起来，有些担心地看向晏怀林，“难道是t病毒？”
随后，她和华启清说起r病毒和t病毒，还特别强调了t病毒的症状。
不用说，t病毒就是“天外来菌”病毒，而r病毒是寒潮世界的病毒。当然，也有可能r病毒，本身就是从某种远古病毒中演化而来。
华启清听完后，眉头越皱越深。
“有没有可能，你们说的这个r病毒，其实就是t病毒演化来的？只不过它还在演化过程中，所以未来还有可能出现r病毒的升级版？”
千闻惊讶地张大嘴，晏怀林也有些意外。
“确实有这个可能，但现在的问题是，r病毒不断进化，而远古t病毒被封存在冰川下数万年，早已和r病毒分道扬镳。如今t病毒再现，就相当于两种病毒重新合体了……”
说着，晏怀林说起泛古大陆的深海巨兽。
“死亡后依旧能活动……这和你口中的野狼，症状十分相似。”
不过那只深海巨兽上的病毒，合体并未完成，但华启清口中的野狼，情况就不知道了。
“那只野狼呢？它们的尸体还在吗？”晏怀林问道。
华启清摇摇头，“那些野狼看着不太正常，为防万一，我把它们尸体都烧了。”
“烧了是对的。”
晏怀林认同这份谨慎，“不过这样一来，我们最好去一趟花叶聚集区，看看那里的病人情况。”
至于其他人……
“我回去告诉他们，暂时不要太靠近。”
三人此刻是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此时只需要一个人返回就行，晏怀林主动揽下这活儿，但目光却不离两人。
华启清轻笑，“那就麻烦你了，我们在这里等你。”
千闻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晏怀林终究什么也没说，骑着犸象返回。
随着他离开的背影渐逝，他的精神力也跟着撤回，毕竟有华启清在场，他的精神力根本无处安放。
趁着这个时间，千闻赶紧把一些没有交代的事，都跟华启清说了。
“对了，晏怀林是原身母亲养大的，所以对姑姑唯一的女儿充满补偿心理，如今他也知道我是来自异界的千闻，甚至可能猜到我的真实存在身份，所以……”
之前他没出现的时候，千闻对这个世界没有太多归属感，现在觉得自己的暴露，可能也会给华启清带来麻烦。
“可能，他也会怀疑你的真实身份。”
以晏怀林的聪明，说不定已经猜到他的大马甲了。
隔着防护罩，千闻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显然是担心她的行为。
但华启清却拉了拉她手，“猜到就猜到了，那又能怎么样呢？”
啊？
华启清笑着说，“他是聪明人才好，这样他才不敢轻举妄动。”
不知是不是他当基地长的时间长了，每每这样说话时，身上总带着一股上位者的气息。
只不过，曾经她都是以仰望的姿态，看向人群里耀眼的他。
但现在不一样了，自己就站在他身边，他们还牵着手，他们距离如此之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雪松味。
亲近感有了，千闻再听他如此评价晏怀林，便想起当初自己被他吓到浑身紧绷的样子，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寒潮世界异能者鲜少，他是我见过的第一位精神力异能者，而且等级要比我高出很多，所以一开始以‘千闻’这个身份认亲时，我真的感觉到了很大压力，特别是他总试探我……”
千闻将这些经历，当成了趣事说给他听。
华启清仔细听完，想起她一个人提心吊胆的日子，心疼坏了。
“早知如此，我来的时候就该多给他点教训……”
认真严肃的口气，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
千闻忽然笑了，“别，其实他还是一个挺合格的‘哥哥’，起码很关心妹妹的安危。”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在发现自己的亲人身体，被一个外来灵魂占据时，都做不到冷静以对。
说不定还会冲动行事。
这一点，不得不佩服晏怀林的理智。
华启清宽慰地捏了捏她的掌心，“所以说他是一个聪明人，就算知道你不是原身，也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
毕竟这具身体是原身的，而原身的亲人也需要这份亲情慰藉。
再说了，原身的精神体还在呢，至少在找到将精神体苏醒的办法前，晏怀林都不会有所动作。
“可惜，他现在的精神力，还远远不到这个水平。”
华启清十分清楚，唤醒一个沉睡的精神体有多难，而这正是他现在在做的事。
千闻顺势点点头，随即也想到这点，“那你是怎么……”
“他回来了！”
华启清不想让她知晓这些艰难，她心思细腻又敏感，有些事他能扛下来，就不要让她忧思了，所以适时打断了她的话。
千闻抬头一看，果然是晏怀林骑着犸象来了。
不过晏怀林身后，还跟着晏时。
“二舅？”
千闻惊讶地看着来人，难道他也去吗？
晏时骑在犸象背上，稍微掀开围脖，让声音透出来一点。
“我听说花叶聚集区那边有异常，你们坚持去的话没问题，但队伍现在也无法停下来，我会带领他们往聚集区东北方向走，到时候你们记得跟上来。还有，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能离那些病人太近……”
这是不放心他们的安全。
这还不算，竟然在交代完千闻后，还朝华启清颔首：
“首领清，我就把他们交给你了。”
那慎重的态度，瞬间将华启清辈分拉高了一点。
虽然吧，华启清的身份确实也算不低，但是他现在千闻名义上的未婚夫，这样是不是有点乱辈分的节奏？
别说千闻惊讶了，就连晏怀林，脸色似乎都不太好……
而华启清却没有任何不适，郑重向他保证道：“二舅放心，我绝对会保护好他们的。”
这一句“他们”，显然也包括了晏怀林在内。
看来在晏时心里，是承认华启清的能力超过晏怀林的。
晏怀林略有些郁闷，不过却无力反驳。
至于晏时，则被华启清一句“二舅”取悦到了，“好好好，那我就放心了。”
说着，就骑着犸象离开了，仿佛他来一趟，就是特意把自家的两个孩子，托付给华启清。
看着晏怀林那郁闷的模样，千闻便忍不住想笑。
华启清见到她这幅模样，深邃的绿眸中便出现了一丝漩涡，那是深入眼底的笑意。
晏怀林抿唇许久，“两位，走吧！”
话刚说完，他就率先骑着犸象走了。
剩下两人相视一笑，也跟着一起出发。
三个人都骑着犸象，厚重的象蹄，重重地踏在雪地上。溅起地上的积雪，还有落在积雪上的火山灰，瞬间淹没了半个象身，加上象蹄声阵阵，硬是跑出了千军万马的感觉。
千闻忍不住回望南方，得到提升的精神力，“看”到一片火海的景象。
那是火山流球落地后，燃烧了树木、房屋所致，哪怕是满地积雪，也经不住高温灼炙。
还有那些没有离开的人们，他们此刻正在火海中挣扎，奋力地逃向海边……
正是千闻梦中出现的场景。
而花叶聚集区这边的病人……同样也是啊！
这么一想，千闻又开始担心起来，偏过头看向身边的人，“清，你能看到海边的情况吗？”
这里离海边还有点距离，但往前面经过海峡湾区时，距离会相对近一点。
“可以！”
华启清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看海，但还是点头，然后将精神力蔓延过去。
他没有避讳任何人，精神力散发的那一刻，晏怀林就感觉到了一股压力，但还是将精神力跟了上去。
最终，唯有华启清看清了海面的情况，却眉头紧皱。
“……海冰已经融化了，而且海岸边还有不少鱼虾，以及病人……”
用“病人”这个词，其实已经很委婉了。
事实上，那些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人，已经可以称作尸体了。
但奇怪的是另外一些人，他们闭着眼横冲直撞，还做着一些奇怪的动作……
这是丧尸？
不对，他们不是丧尸，但也不像是个活人。
华启清还想再看清一点，但奈何海边人数并不多，大概是原先的散居者。
于是，他将精神力转向聚集区内，果然发现端倪。
“走，我们再靠近一点！”
华启清看完，口气严肃地让他们跟上。
晏怀林也满脸肃容，“驾！”
三头犸象狂奔，很快便来到聚集区外。
原本高大的城墙已经倒下半截，大地震来临时，这里虽然不是震源中心，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波及。
城墙破损，房屋破败，街道断裂。
不过这里的人，应该在震后第一时间就进行了修补，所以城墙上还有半新的石块，以及那些重新搭起的屋顶。
然而不知是出了什么意外，这些修缮工作，只进行了一半就停了。
三人站在城墙外1000米处，华启清就拦住了他们。
“先看看再说——”
城墙外，倚墙的部分，已经堆积了不少“尸体”。
但这些尸体，竟然还有不少在动……
几人没有贸然上前，只觉得情况比他们想的还要糟糕。
“啊！”
千闻一开始还忍不住惊呼，但精神力观察后，才发现那些人身上一点代表生命的亮光都没有。
“他们都……死了？”
可死了，竟然还会动？
几人都意识到了事情严重性，作为药师的晏怀林，首先站了出来。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先去看看。”
会动的“尸体”不在少数，这可不比当初死透透的深海巨兽，万一反动攻击，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千闻忍不住有些担心，而华启清则第一时间，从空间里拿出一副手套。
“这个戴上，小心点。”
这是一双现代手套，是寒潮世界已经消失的塑料。
晏怀林低头看了一眼，“给我？”
对方如此坦诚，拿出这种惹人怀疑的东西，让他颇有些意外。
但他却没有问出口。
华启清也没有解释，“戴上这个更安全一点。”
“谢了。”
晏怀林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手套戴上，竟然出乎意料地贴合手指，行动也更轻巧一点。
晏怀林看了看手套，又看了看千闻脸上的防护面罩，似乎想通了什么。
“你们在此等我！”
说完，就翻身从犸象背上下来，往尸群中走去。
晏怀林目标很明确，先是找那些一动不动的尸体，然后去找会动的尸体，这期间还差点出了一个意外。
他给其中一个死尸检查时，旁边另一具尸体，原本一动不动，结果在晏怀林弯身靠近时，猛地伸直手臂，然后四处挥舞，头颅乱动，甚至还要挣扎着坐起来……
像极了传说中的活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