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
他们两个人明明在路过超市的时候,都可以进去买把伞,但是谁都不说,谁都不买。
共享单车停靠区很近,苏挽梨走到咖啡店的这点时间,她大可以骑着自行车回学校。
而傅弈的车也在不远的树下,他却还是选择了与苏挽梨去咖啡店避雨。
或许,人往往在某些时刻,就会变得不聪明。
苏挽梨想。
也是傅弈告诉他,待会儿有司机来接他们两个,她才知道,原来他也是能在下暴雨之前离开。
苏挽梨打开芒果沙冰的塑料盖,她打算在司机来之前吃完。
傅弈似乎不太习惯用黄色的塑料小勺,他拿在手上,用食指和拇指捏着,翻看了两圈。
可以想象,英俊少年的这双带着薄茧,修长的,充满力量感的手,拿着一个与身份极不相符的黄色塑料小勺。
苏挽梨觉得他似乎在蹙眉。
不知道为什么,苏挽梨很想笑。
但是她忍住了。
她将沙冰拿在两个人的中间,让傅弈剜第一勺。
傅弈的姿态还是蛮赏心悦目的,九元的芒果沙冰,让他吃出了钻石巧克力蛋糕的感觉。
苏挽梨也剜了一勺。
醇厚的芒果泥和冰冰凉凉的细冰完美混合在一起,比苏挽梨预料之中好吃。
苏挽梨静静地等沙冰融化在口腔,在味蕾上蔓延开来。
细细的雨星子飘在她的身上,耳边只能听见大雨敲击地面的声音,密密匝匝的雨滴将他们困在狭小的空间里,滴答滴答。
让人心烦意燥的闷热在大雨里尽数散去,裹挟着水汽的风甚至让苏挽梨感到有些冷。
苏挽梨和傅弈俱都沉默,他们看着这飘飘扬扬的大雨,共同吃一份芒果沙冰,气氛莫名平静,他们好似两个久未相见的故人,见面无需多么激烈的表达,只需要站在彼此的身边,就是最好的模样。
苏挽梨见傅弈也很喜欢吃芒果沙冰,他毫不在意她用舔过的勺子剜过的地方,一人一勺,吃得还是蛮开心。
应该也给他买一份的。
苏挽梨在心里默默记下,男主喜欢吃芒果沙冰。
她伸手挠了挠脖子,借着偏头的姿势,目光瞄了他一眼。
傅弈站得稍稍靠前,那是风吹来的地方,苏挽梨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因为他的身躯为她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避风港。
芒果沙冰已经见底,她将垃圾收好,扔在门口的垃圾桶里。
屋檐足够并排站下两人。
“傅弈,你往后站站。”
清婉偏甜的声音打破沉默。
傅弈偏头望向她,苏挽梨也歪头与他对视,她原本还弯弯的唇角缓缓放平,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担心。
“傅弈……”
苏挽梨这才发现,原来他的上身几乎全被雨水打湿了,湿透的衬衫勾勒出他曲线分明的胸肌与腹肌,他的发丝也湿润了,拉耸的湿发,低垂的眼眸,显得他脆弱无害。
苏挽梨却盯着他的脸庞,他的脸庞不正常的泛红,嘴唇却也没有什么血色。
风吹来,他微微眯了眯眼睛。
她踮着脚尖,抬手摸他的额头,手心接触他的额头的一瞬,他的大手猛地攥住她的手腕。
傅弈的目光逐渐深沉,握住她手腕的手滚烫,他并不用力,却极其强势,苏挽梨挣脱不开。
但即使只是一瞬,苏挽梨还是感受到了,她用另外一只没被攥住的手摸摸自己的额头,又自责又好气,“你的体温很高!需要……”
“你的脸上有红疹……”傅弈截断她的话,他顿了顿,拔高语调,“你芒果过敏?”
后一句话,傅弈的语气已经带着隐隐的怒气。
苏挽梨被他的气势唬住了,她缩了缩脖子,更加大声说:“谁知道一份九块钱的大份芒果沙冰用这么实在的芒果……你别岔开话题,我芒果过敏是小事,但是你身体不好,现在还在发热!你的司机呢,怎么还不来,快打电话催催……”
“我看看你的右脸,”傅弈站在苏挽梨的左边,他方才余光瞥见她总是伸手挠右脸下颌的位置。
苏挽梨反而更加不让他看,她伸手捂住右脸痒得难受的地方,“没什么好看的,过敏不都那样嘛,我很快就恢复了……”
傅弈被她气笑了,他手上一使劲,就将苏挽梨扯到身前,不由分说按住她两只手,单手捏住苏挽梨的下颌,让她的右脸完全展露在他的眼前。
苏挽梨完全忘记自己要说什么,她的心脏怦怦跳动,因为过于亲昵的姿势而全身僵硬,她的汗毛竖立,与傅弈暗暗较劲,急促地说,“我真的没事……”
傅弈没听见一般,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湿热的呼吸喷洒在苏挽梨的面庞。
苏挽梨想着刚刚她一身的汗,他却凑这么近,会不会闻到她的汗臭。
他要是忽然说一句:“你好臭啊,”她真的会当场猝死。
苏挽梨被这个恐怖的想法吓呆了,她屏住呼吸,身体使劲往后缩。
傅弈被她的动作弄得想笑,又必须保持严肃,语气就变得格外的奇怪,“你缩什么?你是兔子吗?在心虚?”
“我心虚?”苏挽梨反问,语调高高昂着,她刚想扭头,傅弈又给掰回去了。
苏挽梨的右脸更加严重,自脸颊到颈部,延伸到衣领深处,都是一小片深深浅浅的红疹,尤其是嘴周,已经浮肿了,被她抓的耳下的那块肌肤,似乎破皮,有丝丝缕缕的血痕。
傅弈的指腹抚过她下颌红成一片的肌肤,惹得苏挽梨轻轻颤栗。
“别弄了,好痒,”她缩着脑袋,含含糊糊地说。
傅弈喉结滚动,他眼神一黯,“笨蛋,会过敏还吃芒果沙冰。”
苏挽梨立刻回视他,她目光坚定,快速反驳,“我是笨蛋,那你是什么,你是聪明蛋?你是智慧蛋?身体没恢复就来找我,你的体温这么高你不知道?我看你要马上就要变成熟蛋了!”
傅弈一时无语,她就像一个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地念,一字不歇,说完还觉得自己很有理,扬了扬可爱的小脑袋。
他松开手,目光还落在她的身上。
苏挽梨很自然地用手抓了抓可能稍有些凌乱的头发,她听见傅弈说,“幼稚鬼。”
“和幼稚鬼说话,你也是幼稚鬼。”苏挽梨又挠了挠刺痒的脸。
“我可没说你是幼稚鬼,”傅弈说,“别挠了,要毁容了。”
“我也没说我是幼稚鬼。”
苏挽梨在咖啡店的玻璃门上看自己的脸,脸又红又肿,还有许多红疹子,她着实是被吓了一跳。
但是她一看着自己糟糕的脸,忽然回味起刚才他们两个的对话,噗嗤笑出了声。
越想越好笑,起初只是微笑,然后闷笑,笑得抖动着肩膀,笑声渐渐溢出雨幕,传出老远。
傅弈看她莫名其妙笑了,自己终于没忍住,也低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