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初柳哪里知道自己又被人记恨上了,第二日收拾好自己小小的包袱,重点是十五文的身家,到侯夫人院子里报到。
“这位姐姐,我是初柳,刘嬷嬷着我到夫人这儿报到。”
“噗嗤,”夫人院子里的丫鬟平日里不苟言笑,居然露出了调皮可爱的神态:“我知道你呀,我叫蒙冬,入府虽比你早,可我年纪比你小啊!”
红初柳因着以前在家里常做农活,特别是挑扁担,把个子都压矮了。流浪时别说营养了,吃饱都成问题,所以十二岁的她看着比十一岁的蒙冬还矮了两指。
“夫人这儿丫鬟少,别处是八个人一间,咱们这四人一间,可宽敞了,”蒙冬本想帮红初柳拿包袱,却看到她的包袱只比两个拳头大一点,硬生生止住了帮忙的动作,改为拉着她的胳膊,把她带进房里。
红初柳自是感觉到她的用意,她也挺不好意思的。别的丫鬟入府就先领一个月的月钱,小姑娘们会在后院的货郎那里,买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可她没有月钱啊,她的月钱早被自己“借”走了。不过以她财迷的性格,不实用的东西她也绝对不会去买,一个铜板掰成四分花。
她包袱里的这些东西,还是初雪用边角料、布头给她做的帕子,还有入府时统一发的鞋袜。
衣服她没有带,是因为做三等丫鬟就不再穿浅灰色的衣裙了,所以她的家产就只有这么多。
没办法,慢慢攒呗!
屋子的四个角落摆着四张围子床,四周有低矮的栏柱,形制简洁。左右两床间有一张梳妆台,妆台上备置一套梳、篦、妆镜。每张床底下有一至两个配锁的大箱笼,屋里中间还放着一个炭炉。
这与别人描述的三等丫鬟房间,完全不一样啊!莫不是走错房间了?大通铺在哪儿?
“这……这……”红初柳都惊讶地说不出话。
“嘻嘻嘻……跟我刚来的时候一个样。你睡这张床,”蒙冬笑嘻嘻在一张空床上坐下,拍了拍床板:“愿意来夫人院子里的,都是自己人。夫人宽厚又大方,别的院子里可没这样的待遇,这都是夫人拿嫁妆给大家置办的。”
红初柳在蒙冬身边坐下,蒙冬往她手里塞了一把钥匙:“诺,这是你箱笼的钥匙。”
红初柳弯下腰拉出箱笼,箱子里边房子很齐的四套衣服,分别是浅红、浅蓝、浅黄、浅绿,都是三等丫鬟的制式。
她打开包袱,拿出里面的东西放进箱里,穷得让蒙冬目瞪口呆:“你是被贼子偷了,还是被打劫了呀?”
原本看着红初柳身上没有一件首饰,连根红头绳都没有,还以为她把值钱的东西都放到包袱里了,结果包袱里居然只是鞋袜,还是小丫鬟干刚进府的制式。
“我的月钱都还债了!是入府前欠下的债,估计得穷好几年,好在府里管吃管住,这样就挺好了。”她并以穷为耻,也没有说入府借支月钱的事,这种例外的事情,定是不能张扬。
蒙冬眨了眨眼,站起身走出房间:“我去当差啦,你换了衣服就去夫人那里磕个头吧,有时间再闲聊。”
红初柳换好衣衫去到夫人厢房外,守门的二等丫鬟说大公子在里面请安,时间也差不多了,她就在门外侧身站着,低眉垂目,姿势标准,仪态端方。
约摸一柱香的时间,门帘被掀开,大公子从屋内出来,门外的丫鬟纷纷行礼,红初柳从眼角看到一个着白衫的身影,也跟着福了身。
大公子从她跟前走过,居然在她面前停下:“你就是初柳?”
“奴婢正是初柳。”
“不错!”说罢飘然而去。
红初柳:“?”
听错?
“初柳来了!来,进来给夫人磕个头。”鸿春站在被拉起的门里说道,红初柳不敢多想大公子的话,急忙走进门里轻声道了声谢。
入得屋内也不敢四处乱瞧,眼角看见的家具摆设古朴典雅,低调奢华。四周开着窗通风极好,室内没有乱七八糟的香味,只有一种淡淡的青草味。
因为夫人的病,跪拜的蒲团离着夫人三丈远,她不敢抬头,只能看见一双玉手叠放在华美的裙上。
“奴婢初柳,拜见夫人。”叩了三个头,这是嬷嬷教的认主仪式。
这头磕得实诚,“咚咚咚”三声在安静的厢房里响起。她是真心感谢这位夫人,救了她,救了红家。
“起身吧,真是个实诚的孩子。以后好好做事儿。”面纱下的声音带着一点沙哑的轻柔,却仿佛声音能穿透人心。
“鸿春,让她挑一个首饰,咱们院里还没有光着脑袋的丫鬟。”
“谢夫人赏赐。”红初柳又福了福身。鸿春示意她可以离开,她倒退数步临近门才转身离开,到门外站定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差事是啥,而手里竟然沁出薄薄的汗。
前世找工作的时候,董事长面试都没那么紧张,短短十来天,自己就已经这么奴性了吗?
厢房内。
“规矩学得不错。”夫人轻轻颔首。
“据说她有些小聪明,把规矩都画在一张纸上,时常拿出来背诵,还能写一些字,就是那些字缺横少竖的,大都是错别字。”
“是个有心的。她的差事你看着安排,多试一试她,那三个都废了,希望她能给我一个惊喜。”
红初柳在院子里不知何去何从,发了好一会儿呆,这跟在浆洗房、大厨房不一样。
那时她只要眼见到活就能去做,因为大家知道她只是临时工。在这里她若轻举妄动,让人误会抢功劳就不好了。
“发什么呆呢?”一只手轻柔地搭在她的肩上,回头一看正是鸿春。
“鸿春姐姐,多多指教。”
“咱们自己人,在院里不必拘谨,今日你就跟着蒙冬做差事。你俩一个屋,有甚不明问起来也方便。你先跟我来。”
鸿春打开一个首饰匣子,里边琳琅满目的金银珠翠,看着红初柳眼花缭乱。
“这都是赏丫环们的首饰,你随便挑一个。”
红初柳迟疑了一下,认真的翻捡起来。流苏的不要,做事情太不方便;金子的不要,像个暴发户;戴起来繁琐的不要,她懒得折腾三千烦恼丝。最后挑了一个单颗珍珠的空心银簪子。
“这个玛瑙金线镯子不错,在这盒里算是比较贵重的,又是个适合小姑娘的颜色。”鸿春怕初柳不识货很诚恳地给了建议。
“谢谢姐姐提点,可是我是来做活儿的,镯子戴着不方便做事呢,”红初柳怕人家以为她是在挑三拣四,不过确实是在挑,只不是不是为了挑值钱货。
“您看这个可以吗?”
“当然可以呀,你还真有眼光,别看是个银簪子,这颗珠子白中带金,特别圆润,色泽纯正均匀,比那些个包金的金簪子还要值钱。”
“啊!那我换个吧,我只是图这个简单。不怕姐姐笑话,我才学会自己梳头,从小也没带过首饰,太过贵重我更害怕弄丢了,应该也是对夫人不敬吧。”
“没事,你就戴着吧,所谓的值钱也是相比之下而已,夫人小姐们看都不看一眼的,并不僭越。”
红初柳点头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