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给你看我写的‘春’字。”甘灵珠小心翼翼地摊开一张，怯怯而又期待的眼神，让莫云岚心里一阵泛酸，对孩子亏欠太多。
“真好看！这是你写的吗？不会是你哥哥帮你写的吧？”莫云岚按照儿子的脚本演戏。
“真是我写的，哥哥写得还不如我，不信你看！”甘灵珠还真就把甘博翰刻意写丑的“春”字带了过来，往母亲身边走近了一步“诺，这个下面有哥哥的印章，你看是不是哥哥写的没我写的好？”
“真的耶！”莫云岚克制住了呵斥她又靠近自己的冲动，因为儿子说，女儿现在最需要家人的认可和鼓励。
她也知道，因为自己的病，女儿从懂事起就从未近过身，却不知道对孩子的影响居然这么大。
“那今年过年我院子里的‘春’贴都拜托你啦！”
甘灵珠有些不好意思：“娘，您写得比我还好看呢！”
“可娘在九岁的时候写不出这样漂亮的字啊！”莫云岚向来对女儿的教育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这样哄着很是不习惯。可见到女儿越来越飞扬的神采，突然觉得这种谎话说得甘之如饴。
“娘这儿来的人可多了，几位姨娘，还有各院的管事，我……”甘灵珠一想到自己将要被别人瞩目，那点不自信又冒了出来。
“来的人我都夸一遍呐，我亲闺女给我写的‘春’，今年的迎春接福一定能见到最大的福气！”
“那……那女儿告退了，我回去再多练一练，写得更好一些！”
甘灵珠走后，莫云岚偷偷抹起了眼泪，想起以前总是一板一眼地教训女儿，教是教了许多，却把女儿家的骄傲给教没了。
“嬷嬷！”
“老奴在。”莫嬷嬷在莫云岚身后默默的看着这一切，打心底里为夫人和小姐感到高兴。
“你看我给那几个小丫头赏点什么好？”
“听说公子小丫鬟几个也想识字，不如他们一人一套文房四宝吧！再给他们屋里安一张书桌。”
“不错，那你就去安排吧！”
是的，让甘灵珠开始对书法有兴趣有自信，这只是红初柳的第一步，接下来她就要让甘灵珠更主动地去学习。只有主子好了，她们这些丫鬟才能过上好日子。
“你这个‘柳’字多了一撇。”
“你还说我呢？你这个‘翠’字少了一个草字头。”
“哎呀，你们别吵了，我的‘荷’字到底有没有草字头？”
甘灵珠回到院里，经过小丫鬟的房间就听到里面吵吵闹闹的。进去一看，三个小丫鬟撅着屁股趴在床上，围着一张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错别字。
“你们在做什么？”
“二小姐回来了，太好了！”蒙翠让开一个身位：“您看我们写的字对不对？”
甘灵珠翻了一个白眼，一脸嫌弃的说：“我怎么会有你们这么笨的丫鬟？初柳姐姐不会很正常，你们两个的我不是都教过吗？”
“时间太长，奴婢……奴婢忘记了。”蒙荷的小圆脸最适合表演沮丧和懊悔的神情，这是红初柳的新发现。
“你那记得住什么！你就记得吃。”甘灵珠瞪了她一眼。
蒙荷接到：“奶奶叫我跟小姐好好学。”
甘灵珠……不想说话了，拿起毛笔又把几人的名字教了一遍，又让大家现场写了几次正确的。
“这下可记好了，别忘记了。”
“小姐真厉害！”蒙翠眼睛大，特别适释放崇拜的眼神。
前面铺垫够了，红初柳才出场：“小姐，不如你做我们的先生吧？我们一定认真学，刻苦学，天天学，给您长脸。”
“我？做先生？大哥会说我误人子弟的。”
“我们又不要吟诗作对有什么好耽误的，我们只是想多学几个字而已。你也是知道的，识字的丫鬟在府里受人尊重，办实事来便利许多。”
“好嘛……好嘛……您就答应吧……”三个丫鬟使劲地撒娇卖萌，这从未有过的场景让甘灵珠一阵发懵，稀里糊涂地就答应试一试。
几天后。
甘灵珠起了个大早，还交待鸿桑准备书袋，让院里好一通忙乱。多新鲜的事儿啊！二小姐主动要去上学堂。
原因无他，甘灵珠自己意识到，得去佟先生那里上课，自己才能做个更好的小先生。
甘灵珠自从当了小先生，除了红初柳三个，其她丫鬟婆子得点空闲就来蹭听。
可甘灵珠发现自己教识字还行，毕竟六岁启蒙也学了不少字。可那几个小丫鬟，总喜欢问问题，还经常把她问倒，她只能含含糊糊搪塞过去。
其实这就是红初柳的目的，教学相长。一方面让小姐意识到自己的知识不够，另一方面小姐教的过程自己又学一遍，还有整个院子里大家的凝聚力更强了，可谓是一举多得。知识就是力量，以后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甘灵珠却不知这是红初柳导演的一出戏，她还颇为自得，丫鬟婆子们都比较笨，并没有发现她的窘迫。
甘府家塾设在明理堂，在后院花园东南角。从院子过去，约摸得走一刻钟。往日甘灵珠都是叫步辇送她。若是步行，走一趟就累得气喘吁吁。
这也是她不爱上学堂的原因之一，走过去自己累的要死，坐步撵吧又被人取笑，索性不去最好。
“红家不外传之踢毽子绝学”第一条就是每日得练半个时辰。仅仅十日的功夫，这一刻钟的路程对于如今的甘灵珠，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今日她身着杏色黄缕金线百褶襦裙，大红织锦镶毛斗篷，三丫髻上缠着金银双色丝带，上面坠着几颗花生米大的小绒球，整个人显的精神又灵动。没有一丝胖姑娘累赘的感觉，反而像可爱的福娃娃。
“二妹妹，是你吗？”
红初柳与鸿桑跟在二小姐的后头走着，听闻身后传来声音，两人分开左右，甘灵珠回头一看，高兴劲荡然无存。
正想转身不搭理她继续走自己的路，却听得红初柳轻咳了一声，让她想起那个因不守规矩被革了功名的书生，嘟了嘟小嘴，对着大姐姐行了半福礼：“大姐姐。”
一直以来，甘灵雪见到妹妹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的规矩学哪去了”，今日话到嘴边却卡住了：“你的规矩……挺好的……”
甘灵珠见行个礼就把姐姐平日唠唠叨叨的嘴给堵住了，心里更是欢喜，又对着甘灵雪甜甜一笑，倒把甘灵雪吓得一个踉跄，这二妹妹莫不是中邪了？今日怎地这般怪异，看样子是打算走着去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