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朱丽华照例煮了一锅红薯稀饭。
瞧见风尘仆仆踏着夜色归来的男人眼中不由得有一丝心疼。
“今儿怎么这么晚？”
“活儿多，耽搁了一会儿。”
男人笑着将手中的饭盒递给妻子。
朱丽华入手便觉着不对，这沉甸甸的重量。
到了厨房打开一看。
里面满满的一份猪油渣炒白菜，瞧样子竟是动也没动过。
女人顿感有些心酸，语气埋怨的冲男人道“你又把菜省下来做什么，我带着孩子在家有吃的。”
秦智林憨厚的笑了笑。
“这不是想着狗蛋他们都在长身体吗，能补一点是一点。”
眼下虽然不缺吃的，但荤腥什么的几乎没有。
家里就只剩上次用野猪皮熬的油。
朱丽华都还省着省着用的。
见女人还再想颁扯这事，秦智林捶了捶腿苦哈哈道“赶紧把菜热上，晚些时候给我烧点热水，这天天一来一去的，不比上工好上多少……”
见着男人疲累的脸色。
朱丽华也不好多说什么。
左右都是为了这个家。
想到这儿她把男人推出厨房。
“不用你烧火，赶紧去坐着歇息，一会儿就好。”
秦智林走到门口和女儿撞个正着。
后者有些尴尬道“爸，需不需要去给你扯点艾草回来？”
平日里但凡是有个腰酸背痛吕老太便差使狗蛋去钟大夫的苗圃里扯陈艾草。
拿回家熬水。
效果超棒。
本就是哄骗女人的胡话，秦智林看着懂事的小女儿，笑的一脸温和。
“爸没事，你们少去叨扰钟大夫。”
见男人嘴硬她也不再勉强。
点了点头往厨房去。
内心里却在思索。
自己再过不久就要开学了，再加上秦爸这每天的一来一回，要是能有个车就好了。
女孩的眼中闪过意味不明的光。
暗中打定了主意。
夜半时分。
秦清望着公寓里还剩小半的猪肉犯了难。
就这肉一点一点得卖到什么时候才能凑够一辆自行车啊。
看着这一屋子不中用的东西她有些踌躇。
忽然就瞥见了外婆带来的米花糖。
纯手工制作。
方方正正的一块。
全是用白纸包裹的。
自己当时还嫌弃太甜包装太简陋，扔在角落里就没管了。
现在翻出来看老太太居然给自己装了这么多。
内心不禁有些惆怅。
女孩拍了拍自己的脸，暗中打气。
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整整拿了八方米花糖的秦清决定先去试试水，看看这东西有没有市场。
这才安心的躺在了床上。
翌日一大早。
她做贼似的将东西藏在自己的包里，趁着朱丽华他们上工的时候悄摸出了屋。
一回生二回熟。
这次女孩非常熟练的就摸去了黑市。
许是正碰上赶集的时候。
里面热闹非凡。
秦清才到地方立即就有人围拢过来询问。
待到瞧见包里四四方方的米花糖，上面还点缀着花生芝麻和核桃碎，来人不禁吞了吞口水。
一脸馋样的问道“这咋卖的？”
有戏！！
还没等秦清报出自己的价格。
黑市里突然就像炸翻了天似的喧闹，女人尖利的声音喊道“有人来啦！！！”
语气着急又带有警示意味。
顿时身边的人忙忙慌慌的就往外跑。
动作慢的赶紧提起自己的包裹狂奔。
那些个卖鸡蛋的也顾不得会压碎了。
搂在怀里拼命的开溜。
万一被逮着了。
指不定连人带东西都得完。
秦清第一次见着这架势。
也被吓了一跳。
回过神来连忙跟着众人的脚步狂奔。
紧紧抱着自己的米花糖，内心一片慌乱。
今儿可真倒霉啊，要是被逮到了她可真是有八张嘴也说不清。
女孩跑的小脸酡红，欲哭无泪。
眼看着前面的人越发分散。
身后的人逐渐开始变得有目标起来，紧紧跟着小女孩不放，势要追到她。
转过一条巷子时，秦清心道完了。
一眼望到了底，这竟是一条死路。
女孩内心绝望。
忽然从旁边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欲拿过她的米花糖。
秦清反应极快的躲开了去。
这才惊愕的看向来人。
“莲生哥！！”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少年顾不上解释，着急道“把东西给我！”
秦清这下还有什么不懂得，赶紧把这烫手的山芋塞给了杨莲生。
少年一个纵步踩上巷尾堆砌的砖石，单手一攀，紧紧抓住了墙头，手脚利落的翻了过去，瞬间就消失在了巷子里。
秦清咂了咂舌。
乖乖，这弹跳力真绝了。
换她是万万做不到的。
身后的人火速追到，一把抓住了女孩的肩膀，迫使她转过身来，上下被扫视了一番。
没有发现可疑的东西。
面色严厉的大娘狐疑道“你跑什么？”
这小姑娘溜得飞快，他们还以为是投机倒把的人。
秦清擦了把汗湿的鬓发，一脸无害道“我看见旁边的人都在跑，我就……”
小女孩明显有些手足无措。
大娘到处打量了下，这才教育道“没事少到这儿来。”
秦清乖巧的点了点头，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关是过了。
左右自己身上没有东西，量他们拿自己也没办法。
秦清一脸庆幸的走出了巷子，直到镇上拐角处。
才看见了靠在墙边的少年。
少年捡起一方米花糖闻了闻，一脸好奇道。
“这是什么？”
这小妮子胆真大，还敢上黑市卖东西。
来了来了，该回答的还是得回答。
秦清笑了笑，一脸谄媚道“这是我同学家做的糖糕，这不上黑市瞧瞧有市场不？”
少年明显不信“你同学家的糖糕让你卖？”
骗鬼呢！
秦清有些无奈。
只得认真了脸色道“她家条件困难，东西是我买的，手艺是她家出的！”
少年挑了挑眉。
意思不言而喻。
秦清咬着牙道“这不去了趟b市得了几个小钱吗，没地方花了……”
她发誓这人要是再问她就用这米花糖狠狠塞住他的嘴。
似乎是感受到了女孩眼中的杀气。
杨莲生兀自笑出了声。
“就你这慢蜗牛样，得卖到什么时候去，交给我吧！”
秦清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
少年指了指供销社旁边的空地，那儿有不少的人玩耍。
“去那儿等我。”
听少年的意思明显有门路，秦清也不再逞强，任他去折腾。
少年掂量了下手里的糖糕，转身进了巷子。
秦清百无聊赖的等了大半个钟。
少年才步履轻松的回来。
“你看这些够不？”
一堆钱票被扔了过来。
女孩的眼中闪过惊喜。
八方糖糕，少年卖了十二块，还有不少的粮票和糕点票。
简直是赚大发了。
要知道供销社的槽子糕也不过就是一块二一斤。
只不过外婆做的米花糖胜在原料贵而已。
“谢谢你啊！莲生哥！”
少年勾了勾唇，抬腿走向停靠在供销社大门前的自行车。
“走吧，送你回家！”
秦清有些受宠若惊的走向他，四处望了望，有几分好奇到“那个人呢？”平日里总和少年形影不离的，今儿竟然没瞧见。
少年眼眸深了几许。
嘲讽般开口。
“今早就没见人了，也许是跑了吧……”
跑了也好。
省的他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