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回外婆家啊？”
狗蛋眼神复杂的看着妹妹，催促道“清清你赶紧收拾收拾，外婆家远着呢，咱们今天就要出发……”
“可是……”可是今天才初一耶，昨晚守了岁的秦清压根就不想起床，还满打满算睡个懒觉正好。
谁知就闻此消息。
他们一家都是逃荒到这杨家村的。
可想而知外婆家是多么的远。
怪不得要提前一天出发。
秦清简直可以预见接下来的艰辛路程。
好在她是个颇能适应的人。
很快便爬起来将自己收拾好。
朱丽华两口子还在装东西呢。
女人自顾自的念叨。
“这还剩六两棉花给咱妈带去，这蛤蜊油还没用过，她外婆手容易皲裂，也得带上，还有这片儿糕，被你儿子吃得还剩这点了……”
秦智林无奈的笑了笑。
“拾掇半天了，给妈的东西你装了不少，爸的呢？”
女人的动作一顿，半响神情淡漠道“反正咱们给啥他都瞧不起，懒得对付了……”
秦智林无奈的看着妻子。
“你啊……”
男人将旁边柜子边搁置的深黑色布匹给拿了出来，准备塞到包裹里。
女人一把就抢了过去。
“你干什么？”
这还是上次给狗蛋兄弟两做了衣服剩下的，她寻思着这点布料好歹还能给男人做条裤子。
“这放着也是放着，拿回去让咱妈给爸做件衣裳吧！”
朱丽华游说不过男人，兀自红了眼睛。
男人低声劝慰道“父女哪有隔夜仇的，你就别和爸置气了……”
女人苦笑。
她和朱爸岂止是隔夜仇，说是隔世的都不为过。
从小她和姐姐便受尽了爸爸的冷眼。
吃穿皆是捡哥哥剩下的。
稍有不顺心便成为老头儿的出气筒。
甚至连吃饭她们姐两都是不允许上桌的。
从小过的是逆来顺受的生活。
好不容易长大了。
父亲又将她们从这个家推到另一个火坑。
可怜她姐姐朱丽娟。
贤惠能干。
却嫁了个死了老婆的鳏夫。
不仅年龄大，还爱打人，除了有两个臭钱一无是处。
轮到她时。
那时用尽了一切办法，甚至连她妈都以死相逼她才如愿嫁给了秦家老二。
因为家穷。
连带着秦智林都没得到过好脸色。
所以要她孝顺爹。
这可真是个难办的事儿。
更别提当初逃荒时，本来她娘家村里可以接纳她们一家的，可被朱爸硬生生的拒绝了。
绝情如此。
所以她对朱爸的狠，是有原因的。
若不是有妈在，那个家她是不愿意回的。
有谁愿意带着自己孩子去受气呢。
说多了都是泪。
“妈！！”女儿俏生生的声音响起。
“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女孩的声音充满活力，俏丽的脸颊看上去就让人心生欢喜。
朱丽华爱怜的搂过女儿。
暗示道“囡囡，妈妈带你回外婆家玩一趟，你外公是个脾气怪的，你啊适时的离他远些！！”
要是让老人知道秦清不是老秦家的种。
不定又要发什么疯呢。
“嗯……”女儿乖巧的回答让朱丽华心里稍微有些慰藉。
一家人收拾妥当准备出门。
石老婆子的媳妇也是往那方向去，他们还能顺路坐一会儿牛车，虽然不比走路快上多少，但好歹轻松些。
后半程路完全是走回去的。
秦清已经许久都没走过这么远的山路，累的小脸都皱了起来。
秦智林将女儿的辛苦看在眼中，几次想开口都忍住了。
狗蛋两兄弟远远的奔在前面。
有种回家的欣喜。
女人适时的出声道“她爸，休息会儿吧，在这儿休息一会儿……”
朱丽华的表情有些茫然，有些沉痛。
秦智林猛然反应了过来。
忙招呼着两小子。
“慢些！休息一会儿……”
狗蛋闻声带着弟弟赶了回来。
秦清此时完全不顾及形象了。
一屁股就坐在了路边的干泥上，累的直喘粗气。
只见朱丽华弯下腰在包裹里翻出了好些片儿糕和小零嘴。
忽的就起身往后方去。
秦清此刻也没有精神跟上去了。
兀自坐在原地。
女人径直走到小路尽头，左侧面的乱石堆里有一处突兀的小山包，上面插了几根大树枝。
周围零星的爬着枯萎的野草。
女人疾步走了过去。
将坟包上的枯草一一的扒干净，怀里揣着的零嘴儿和片儿糕堆在坟前。
这才紧挨着坐下。
女人饱经沧桑的大手在早已成型的土包上不断抚摸。
神情悲怆道“青青，妈来看你了，你想我没……”
话还没说完，眼中的泪水就极速聚攒。
眼眶发红发酸。
一滴泪滚落在干涸的泥土上。
男人远远的望着。
瞧见女人对着荒野里的一孤坟喃喃低语，诉尽了所有的哀思离愁。
狗蛋悄无声息的走到男人身后。
“爸！”
声音有些凝重。
“别过去，让你妈单独待一会儿……”
男人手虚虚拦着儿子。
狗蛋懂事的停住了脚。
过了小一刻钟的样子。
女人才起身回来。
神情与之前毫无区别。
细看只是眼底有些泛红。
“走吧！别耽搁了时辰……”
狗蛋默默无语的接过母亲背着的包裹，惹得朱丽华心里暖烘烘的。
一阵凉风吹过。
挂在孤坟上的红头绳摇摇欲坠。
努力承载着一个母亲的思念。
……
杨爱国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在前面。
马晓燕抱着儿子紧随其后。
目光躲闪的避开村里人的注视。
如芒在背。
好不容易到了马家。
女人总算松了口气。
精明的马妈一见女婿提了这么多东西立马笑的像朵花儿似的迎了上去。
“你看你们，来就来呗，还提这么多东西……”话虽是这么说，动作却毫不犹豫接了过去，赶紧把二人将屋里带。
女人刚刚跨进门，神色就是一僵。
明显感觉到儿子拽着她裤腿的手猛然收紧。
一长得虎头虎脸的男孩飞快的蹦到了小山面前。
动作熟练的抢去了他握在手中的龙虾糖。
还将人给一把推在了地上。
仿佛噩梦重现。
女人的手顿时就握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