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说它是马。”
“这明明是一头梅花鹿，硬要说它是千里马？”
“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我这个大秦丞相，到底是怎么当的？”
“是眼瞎，还是心瞎？还是别有用心？”
“而且……”
李斯想到这里，嘴角泛起了苦涩的笑容。
问题的根本原因，就不在是鹿还是马。
李斯的脸色非常苍白，神情紧张，眼神中带有恐惧，带有后悔，还带有一点莫名的欣慰。
这是曾经的大王，真正的大王，熟悉的大王。
李斯的神情与复杂情绪，嬴正都瞧在眼里。
于是，轻轻拍了拍梅花鹿的小脑袋。
嬴正不再撸鹿。
迈开了脚步，轻踏毛毯，缓缓走到了李斯的跟前。
看了李斯两眼。
嬴正伸出手。
整理了几下李斯的衣衫，清理了几下李斯的头发。
李斯的神情呆愣，复杂，莫名。
傻傻地站着。
任由嬴正帮他整理衣衫。
任由这名大秦的皇帝，给自己拍打灰尘，清理头发。
一旁的蒙毅，转过了头，不想看到这一幕。
半晌。
嬴正帮李斯整理完衣衫，清扫完灰尘，收拾干净。
才拍了拍李斯的肩膀，轻轻说道:
“一路走好。”
李斯的神色依然苍白，但是好了许多，身体也不再颤抖，他的嘴唇微张，仿佛有很多话想说，又不知道说什么。
李斯的双眼，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顺着眼角滑落脸庞，滑落到地上的毛毯，打湿了一片。
李斯双膝直接跪了下来，朝嬴正深深一拜。
他，李斯。
对不起大王。
对不起大秦。
……
“来人。”
“送李丞相上路。”
嬴正转身，没有再看向李斯。
李斯仍旧跪伏在地。
这一刻。
李斯已经不再惧怕死亡。
曾经的大王，回来了。
大秦的王。
真的回来了。
大秦王朝将会更加强大，大秦的子民，将会越来越好。
不会再因自己的选择，而陷入可能的变乱。
这就够了。
“自己罪有应得。”
这是李斯最后的想法。
随后，李斯没有挣扎，也没有求饶喊叫，安安静静的，被两名卫尉军架了出去。
李斯被带了出去。
嬴正的心情，也是有些莫名，静静站立在营帐的中央，抬头看向了头顶的帐顶。
营帐中，寂静无声。
只有嬴正抬头望天，与蒙毅低头瞧地。
良久以后。
嬴正长长叹出一口气:
“总比你以后被满门诛绝，被腰斩车裂，来得好……”
随后。
挥了挥手。
嬴正又道:
“蒙毅，你也下去吧。”
“寡人想静静。”
“喏！”
蒙毅躬身一拜，略带沙哑的声音回道。
……
皇帝营帐中。
只剩下嬴正一人。
“寡人寡人，孤家寡人。”
“呵呵……”
“这才刚刚开始……”
嬴正的脸上，已经渐渐恢复了平静。
帝王之道。
容不得半点软弱。
否则，等待自己的可能就是万丈深渊。
有的事情。
必须要有人来做。
有的心肠。
必须要硬。
这不但是对自己负责。
也是对大秦的万万子民负责。
还是对那些支持自己的将领负责，对那些忠诚于自己的臣仆负责。
平息了一下心情后，嬴正脚下迈步，又缓缓来到了冰块堆放的铜盆前。
盆中的冰块，已经消融化去了不少。
丝丝冷气飘绕，让营帐中显得非常凉爽，要知道，现在可是炎炎夏日，夏日用冰，一般只有贵族与豪贾才能够享受。
“也许，在不久的将来。”
“朕能让普天之下的大秦子民，都可以享受这种待遇？”
嬴正先是轻轻呢喃出声。
随后。
神情就变得淡淡，伸出了一只手，轻轻捏起铜盆中的一块坚冰。
冰冷的坚冰入手，让嬴正的身体从内到外，都更加冰寒。
看着手中冒出丝丝寒气的冰块，嬴正淡淡出声:
“黑冰卫。”
随着嬴正的话音落下。
一名身披黑袍，脸戴玄色面罩的魁梧黑冰卫，悄悄浮现，轻轻走入了营帐。
“黑冰卫。”
“拜见大王。”
黑冰卫，是大秦王朝的间谍与影杀机构，只忠于皇帝，只听从嬴正一人的命令。
整个大秦，只有嬴正能够调动他们。
甚至于，很多秦人都不知道有黑冰卫这么一个谍报机构的存在。
黑冰卫躬身一拜。
嬴正把玩手中捏着的坚冰，把冰块举了起来，抬过了头顶，透过冰块，仔细打量起整个营帐。
“取下寡人的长剑。”
“去送胡亥公子上路。”
“记得。”
“斯文一点。”
“让他走得体面一些。”
黑冰卫闻言，玄色面具微微一抖，不过，马上拱手回道:
“喏！”
黑冰卫正准备转身执行命令，嬴正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另外……”
“送胡亥公子上路之后。”
“再多带点人，去北边一趟，顺便送扶苏公子一程。”
“毕竟，蒙恬还在那呢，多注意一点。”
这一下子，黑冰卫是真的震惊了，玄色面具又狠狠颤抖了一下。
只不过。
黑冰卫马上就镇定下来，他们黑冰卫是大王手中的一把刀。
大王指哪。
他们就杀向哪。
即使把那些皇子公主，全部屠尽，又有何妨？
只要大王还在，大秦帝国就稳如泰山，就江山永固。
黑冰卫。
只认大王。
不认其他任何人！
“喏！”
黑冰卫再次躬身一拜，冷冷回道。
“但是……”
嬴正又说话了。
黑冰卫静静侍立，仔细听着。
嬴正说了一句“但是”，就没再接着往下说。
而是举起手中的冰块，看向了，不远处的那头梅花鹿。
透过手中的冰块，嬴正发现那头梅花鹿有些紧张，有些畏畏缩缩，老实得很，一点都没有，那种野鹿的倔劲与傲气。
“很好，这才像鹿嘛。”
“你又不是驴。”
“驴要是倔气，寡人就吃驴肉火烧了。”
“说到驴肉火烧，可真香啊……”
嬴正淡淡的声音，在营帐里环绕回响。
黑冰卫低头恭听。
梅花鹿老实巴交，嬴正离得有点远，它舔不到，恨不得摇尾巴。
“但是，你不用动手。”
“而是传达朕的旨意，让扶苏自行了断。”
嬴正接着方才的话语说道。
“如果扶苏抗旨不尊。”
“那么，你就帮帮他，让他好好遵守旨意。”
说到这里，嬴正停顿了一下。
“喏！”
黑冰卫恭敬领命。
“如果扶苏遵旨。”
“他还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那么，你就在最后的关头，打断他。”
“并且。”
“替朕问他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