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欢声笑语的走入正堂，恰好池松与池云白下完一盘棋，明雅上前给池松行礼。
池松与池云白虽是父子，但方方面面都不一样，尤其是性子更是南辕北辙。池松为人严谨古板，秉承君子之道，性子也执拗，却天生一副好口才，字字珠玑，也正是这样的人适合为言官，但这些年也得罪了不少人就是了。如今池云白也在朝中为官，比起这个当父亲的，池云白这样的性子更能混得开，也正因为有池云白从中斡旋，便是对池松不满也不敢过分刁难。
池松瞧不上池云白的性子，觉得功利了些，有违君子之风，但他不得不承认儿子比他出色。
池云白还在恼她，递了个眼色就没了下文，随后仰靠着椅背，翘着二郎腿，那德行就差一把瓜子。
明雅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也不理会他，只和池松夫妇说话。
明雅瞥了眼闲闲无事的某人，眼珠子一转，故意道。“都怪天香楼选花魁人山人海的，害我绕了远路过来，让姨父姨母等着急了吧？”
池松刚要说话，那边池云白咋咋呼呼的站起身来，一拍脑门。“我竟忘了天香楼选花魁，我先走了哈，表妹啊，你多吃点饭，不许挑食。”
池云白一溜烟跑没影儿了，姚霜拦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道。“别理他，也不这性子像谁了！”说罢暗自瞪了眼池松。
池松一副跟我有什么关系的表情，着实把明雅逗笑了。
少了池云白，明雅瞬间气平了，连吃了两碗饭，姚霜深觉自己的厨艺得到了认可，不停的给她夹菜，直到明雅抱着圆滚滚的肚子，着实吃不下了才罢。
饭后，池松回书房去了，姚霜带着明雅到凉亭赏荷花，桌上摆着各色茶点，其间就有明雅带来的芙蓉糕。
姚霜尝了一块，眉间喜色淡了下来。“其实最爱吃芙蓉糕的不是我是你母亲，自她离世后，我才爱吃的，每每吃到这个味道就会想起她来。”
“是吗？”明雅捻了块芙蓉糕吃了起来，其实她出生不久姚雪便去世了，她对姚雪的记忆几乎是没有的，对姚雪仅存印象还都是姚霜和柏氏告诉她的。
姚霜用帕子擦拭手上的残渣，万分怜爱的看着明雅，看到她这张和姐姐酷似的面容，忽然间怒从心中起，痛骂道。“都怪柳源那个伪君子背信弃义，听信小人之言非说你克他，他也竟然信了，把自己的亲骨肉都能舍下。若非将军与夫人念着和姐姐的情分，咱们娘俩能有今日？他最好安安分分待着青州别回来，否则我要他好看！”
姚霜素来冷静自持的，每每提到柳源时一腔怒火来的汹涌，倒也难怪柳源要瞒着姚霜行过继之事。亏得姚霜那时候不在京城，不然她保准能卸了柳源。
这样一想，登时让明雅不知是哭是笑，反而安慰起她来。“姨母，你不是常说人要向前看的，再说了我如今过得挺好的。有爹有娘有哥哥，他们待我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姚霜面色缓和了一下，“也亏得是他们，若是旁人无论如何我也要把你带回来的。”
明雅笑了下，心里想的却是柳源做事决绝，知道姚霜不同意，所以根本不和她商量就到处打听谁家要过继个女儿。当时柏氏生明落时伤了身子不能再有孕，她一心盼着要个女儿，恰好柳恕这么一出，倒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柳源害怕明大将军反悔，当着圣上面立下过继文书，丝毫没有犹豫，可见他是有多不喜欢她这个女儿。
虎毒尚且不食子，这样的人连帝王都忌惮。
没过多久柳源便被调离京城，明升暗贬，十几年过去还是青州知府，再难进一步。
明雅敛起心思，笑挽着姚霜的手臂，将盛着点心的碟子往前推了推。“姨母，咱们不生气了。再吃块点心，甜食会让人心情愉悦。”
姚霜没忍住，笑出声来。“哪来的歪理？”
“自然是亲身体验的。”
姚霜偏头打量她，末了点头道。“是大了些，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就嫁人了。”
话题转的太快，明雅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听姚霜接着道。“前些日子去尚书府做客，他家大公子我就挺好的，咱们大晋民风开化，男女私下见见面也无妨不如――”
明雅精神一震，立即回道。“姨母我还小呢，要不你先替表哥操心操心？”
“你表哥？”姚霜冷冷一笑，“对他我算死心了。”
明雅心想，姨母请你对我也死心。
――
伴随着林溪成功蝉联三年榜首，天香楼的花魁之争落下帷幕，连带着整个京城都安静下来。盛夏的夜晚叫人心浮气躁的，还好有一丝凉风，足以熄灭心底的火气。
入了深夜，百味楼的客人骤然减少，唯有两三桌客人，零零散散的分布在上好的雅间，高谈阔论、不绝于耳。
明雅倒了一杯西域商人刚送来的葡萄酒，倚着栏杆眺望着京城的夜景。要不怎么说是天子脚下，即使夜已深，街面上仍少不了来来往往的行人，若是仔细瞧，还能看到几对有情人。
明雅抿了口酒，心道：果然是好时光！
只是这份惬意很快就被人打断了。
明雅挑眉看着那人走进百味楼的门，没过多久传来银盏的声音，“姑娘，石庄主说想见你。”
“带他去三楼的雅间。”
“是。”
听着银盏离去的脚步声，明雅放下剩下大半的琥珀杯。她不善饮酒，尤其是发生那件事后，格外控制自己。换做平时一杯酒也无妨，但现在是不能喝醉的状态。
他似乎，过得并不好。
以往明雅见到的石玉，身姿英挺，仿若修竹，总是持着一把象牙骨折扇，端的是风流倜傥、器宇轩昂。而这一回，他整个人没了谈笑风生的惬意，眉宇间愁雾浓浓，简直判若两人。
看他如此，明雅心里也不好受，添了茶水递过去。“你来找我是为了云裳姐吧？”
“嗯。”石玉信手摸过漆红雕花方盒推到明雅跟前，“她不肯见我，我能为她做的也就只有这个了。”
明雅没有接，“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可是云裳姐不愿意收下自然有她的理由，你我何必强人所难？”
石玉撇过头，声音中带着几分涩意。“只是想补偿她……”
“你和云裳姐夫妻一场，她是什么性子你比我了解，即便是我去，她也不会收下。”
石玉苦笑一下，垂眼道。“她总是这样，什么事情都要和我算个分明。”
他收回手，却没有强求明雅，许久才开口。“她孤身一人，除了你旁人是不信的，麻烦你多多照拂。”
“我会的。”这回明雅应的干脆利落。
石玉点头，道了声谢，再没有久留，抱着盒子跌跌撞撞的走出门。
明雅端起茶杯放在唇边，茶香袅袅，她却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