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窗棂，暮色微醺。
铅灰色的天和罗马灯洒落的微光，在远不见底的阡陌小路上连成一片，远远望去，仿佛烛火在缥缈、跳跃。夜风瑟瑟，枝杈煽动着黑色的奏鸣曲，摇曳着这个傍晚唯有的独白。
果子清吧。
李墨一已经等候多时，眼前的冰水已经喝了一杯又一杯，韩野慵懒地坐在一边，手里把玩的是客人送给他的小陀螺，“李总，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么不自然的镇定。”
“不自然的镇定？”李墨一端起冰水，又是轻抿一口，“这个词还真是新鲜。”
“这就叫旁观者清，”韩野打开抽屉，从一摞子记事本中翻出了一面巴掌大的铜镜子，端正摆放在了李墨一的面前，“看看镜子里的你的脸，”他示意，“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如此拘谨。”
“呵！”李墨一轻声一笑，仔细打量起这枚铜镜子，斑驳的镜面伴有裂纹，但四周装饰的龙凤呈祥的图样依旧栩栩如生，“镜子不错，”他刻意转移了话题，“该不会又是哪个痴情的小姑娘送给你的定情信物吧。”
“这是我在店里捡到的，觉得好看，就留下来了，”韩野说罢，看向门外的异响，他起身迎接，“你的女伴来了，只不过，她带了一个男伴，”他的嘴角挂上了一丝玩味的笑，“有意思。”
这是皮海藻第一次来到果子清吧。
“话音刚落，两位里面请，想要喝点什么。”
“我找人。”皮海藻关上门，目光在清吧里扫视了一圈，“我找李墨一。
“皮海藻，这是你第几次叫我的全名了？”
角落里，李墨一充满磁性的嗓音如幽灵般传来，听得出，他大为不快。霎时，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让皮海藻下意识地停住脚步。留下，还是走？她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两个念头，她又一次有了落荒而逃的冲动。
“去哪。”
凉薄的声音再次响起，仅仅两个字，就让皮海藻头皮发麻。
“我……”
皮海藻莫名紧张，尤其是看到他那张冰川般严峻的脸时，更是不知如何自洽。见况，吴凯歌向前一步，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吴凯歌，是一名消防员，也是皮海藻的朋友。我住在附近，所以我就把她送到这儿了。”见李墨一黑着脸无动于衷，他又加上一句，“你不会介意吧？”
“当然。”李墨一放下玻璃杯，杯中的冰块早已融化，“皮小姐已经平安到达，你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天太黑了，等你们聊完，我送她回家。”
“她有手有脚。”
“女孩子走夜路，很危险。”
“你的意思是说，我很危险吗？”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皮海藻把吴凯歌拉到了自己身后，“他是我的朋友，他和你无冤无仇，你没必要用阴阳怪气的口吻和他说话，”她仰着头，勇敢的直视李墨一捉摸不透的眸子，“你在电话里叫我来，现在又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你究竟想怎样？”
“我的确有事情要和你说。”
“那你说。”
“现在又不想说了。”
“你耍我？”皮海藻咬牙切齿，“你再不说，我就走了！”
此情此景，像极了小说里畸形的三角恋，韩野作为看客，很期待剧情接下来的发展。他上下打量着皮海藻，自说自话，“这位就是皮海藻皮小姐吧？”他转头看向默不作声的李墨一，“你确定这是最合适的人选？”
“最合适的人选？”皮海藻捕捉到关键词，“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皮海藻摇摇头。
“事实上，李总准备邀请你做她的助理，他刚刚和我说，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所以才急匆匆把你叫到这儿来。”说着，韩野拍了拍李墨一的肩膀，“刚刚还说得兴致勃勃的，现在怎么变成哑巴了？”
“说完了吗？”李墨一不耐烦地皱紧眉头，“这件事情，我还要再考虑一下。”
“需要考虑的人是我吧？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做你的助理！”事到如今，皮海藻的负面情绪一触即发，“从遇见你的那天起，我就没遇见一件好事！如果不是你用卑鄙手段引诱我签下‘卖身契’，我早就另谋高就了！所以，做你的助理，没门儿！”
“卑鄙？”
“对！卑鄙！”
“皮海藻！”
“怎样！”
“你！”
“我怎么了？”
皮海藻鼻子翘得老高，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活生生让叱咤风云的李墨一无言以对。要知道，李墨一纵横沙场这么多年，见多了形形色色的对手，无论对方权势再大，他都不把对方放在眼里，唯独应对这个皮海藻，他有点力不从心。
皮海藻呢？还没分出胜负，就已经如斗胜的公鸡一般摇头摆尾，见李墨一的脸色越来越青，她竟感觉不到一丝害怕，反而心里爽歪歪的像是炎热的午后终于吃到了冰镇西瓜，只是下一秒钟，她知道自己错了……
“喂，郑律师……”
当着皮海藻的面，李墨一接通了私人律师的电话，当皮海藻听到了“律师”这两个字时，她瞬间意识到自己和李墨一顶嘴的下场就是死路一条！只听“啪”的一声，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夺走了李墨一的手机，并在众目睽睽之下按下了关机键。
“还给我。”
李墨一傻了眼，伸出手想要夺回手机，只见皮海藻灵机一动，将手机塞到了自己的胸口里，这才放心大胆地道：“对不起，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我暂时还不起你的维修费。当然，只要你向我保证，不再给律师打电话，我就把手机还给你。”
“呵！”李墨一轻嗤一声，无奈地摇摇头，“我正在和律师洽谈五百万赞助的签约事宜，如果因为这通打电话出了差错，给公司造成了损失，这笔账，我会算在你的头上。”
五、五百万万？
“咣当”一声，皮海藻整个人跌坐在了地上，想到自己越欠越多，她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