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旸跳到书案上,面向乔宓,趴着,一双猫眼就翻来覆去的看她。
廌在老者对面的草垫上坐了下来。
竹扉应风关上。
“沥竹,沏茶。”老者吩咐书童。
那书童年纪不大,看起来还有些稚嫩,乖巧的起身去烧水沏茶。
草亭里,油灯七八盏,光线充足,亮如白昼。
乔宓目光落在宣纸上,目光微闪。
那宣纸,密密麻麻竟是一张草图,门外汉是瞧不懂那张草图的,但草图细致入微,精巧到线条细如发丝,却依然清晰有形。
一旁放了一根细细的竹签,老者几笔过后,时不时用竹签沾墨,轻描。
这会儿,老者也不理乔宓,神情专注在宣纸上。
难得乔宓也很安静,没做打扰。
直到老者停笔,拿起宣纸端详,乔宓这才开了口,“青鹤先生屈居于此,十五有六?”
“性本爱丘山,志不在朝堂,老夫喜当山野村夫一个。”青鹤先生回道。
青鹤先生放下手里的选择,又道,“陛下巾帼不让须眉,力挫后梁,受天命,得大势,不在朝堂,屈尊下顾至老夫这山野之处,所为何事?”
青鹤先生是明知故问,乔宓不答,反道,“先生不爱朝堂,却知天下事,可见,也是俗心未眠。”
青鹤先生呵呵笑了两声。
乔宓手指轻叩宣纸一角,这世界还真是乱了套了呢,是个人物,都是故人!
一个个都化身下凡,体验人间疾苦?
乔宓再道,“青鹤先生身怀剔透玲珑心,手持出神入化匠,不为天下苍生,岂不可惜!”
“苍生自有命数,何须我一老头子置喙。”青鹤先生颇有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乔宓牵了牵嘴角,语气一转,犀利开口,“苍不悯民,从的优胜劣汰,凡人本就渺小,受了供奉,却不作为,先生,你说,此举是不是有些不厚道?”
青鹤先生也没觉得被冒犯了,还大笑了两声,“魔尊倒是数百年如一日的伶牙俐齿。”
乔宓眼皮轻撩,“谁说不是呢,星君亦然,彼此彼此。”
青鹤先生转而对廌抱了抱拳,“太子何时归位?”
“待到功成时。”廌回道。
青鹤星君摸着胡须,点了点头,“太子之意?”
“星君既已入世,为民施善,当属良行,也算积善积德,功涨一筹……”
“老夫不是给魔尊作嫁衣裳?如若魔尊愿放下屠刀,顺我神界……”青鹤星君暗示的看了眼自家太子,可以说是在故意挑衅了。
离旸猫眼一眯,目有寒光。
“呵!”乔宓凉薄一笑,“做梦可以,但就不要当着本尊的面做了。”
廌不赞同的看了眼青鹤星君,一双眼盈盈多情,他努力收敛,仍然溢了出来。
书童把茶端上来,廌提壶倾倒了一杯,双手俸给乔宓,语气歉意,“陛下莫怪。”
青鹤星君摇头,幽幽叹息。
趴在书案上的离旸优雅的抬起脑袋,微微一偏,伸了伸爪,如闪电,一爪子拍在廌手中的茶杯上。
廌快速一躲,茶水飞溅了两滴出来,落在他手背上。
一人一猫又开始剑拔弩张。
离旸猫身在半空一腾,围着他突起浓雾,猫身被掩在浓雾中,变大,直立,顷刻间,浓雾散去,离旸幻化成了人形。
书童哪见过这等灵异事件,两眼一翻,倒了。
青鹤星君对着他头顶一拂,抓了一缕丝烟,轻轻一捏,这段惊吓就没了。
离旸对着青鹤星君碎了一口,“呔!老不死的,厚颜无耻!”
青鹤星君的涵养有点碎裂,虎着脸,“粗鄙!”
“老不死的,你说谁!”离旸脾气很冲,手指解印,泛着荧光。
青鹤星君暗暗警惕,这都不忘护着书案上的草图,他不仅警惕离旸,连带着对乔宓也防备上了。
廌已经站了起来,手中幻化出了一把长剑。
空气里突然就有了杀气,连柴门外候着的柒瞳等人都觉察到了异常,偷看了一眼,但被竹扉挡住。
“我右眼皮怎的又开始跳了。”柒瞳自言自语。
王晖抱着剑,堪称雕塑。
乔杏雨蹲在两人能保护的安全范围,昏昏欲睡。
草亭里。
眼看局势一触即发,乔宓出声拦道,“害!打打杀杀,是粗人干的事。”
离旸:“???”当年是谁说的?拳头硬才是真理!
廌收起剑。
青鹤星君诧异的看乔宓,当年无战不欢的魔尊,竟说出这样的话?转性了?稀奇!
眼前的妖王,谁不知道当年是魔尊带出来的啊。
乔宓一开口,青鹤星君顺杆子往上爬,“魔尊尚未言,你一孽畜,上蹿下跳,怎堪当妖王身份?”
这还说教起来了。
当然,核心还是因为,神界与妖魔,本就水火不容,矛盾重重。
双方一见面,没有直接大打出手,已属不易。
离旸哪儿受得了这气,人影虚闪,乔宓突然出手,一席白绫缠住了他腰身。
“尊老,懂不懂?”乔宓说道,青鹤星君这老头也是损,好歹是一界妖王,拿当年当灵宠来说事,那不是羞辱猫嘛!
乔宓一开口,亲疏一目了然。
人与人交流,是门艺术。
劝架自然是拦自己熟悉的人。
离旸立马从乔宓的小动作里悟出了那份亲疏,攻势一转,嘴上跋扈道,“不跟你个老不死,我找你们太子算账!”
乔宓的白绫又是一拦,“爱幼,懂不懂?”
的确是几人当中年纪最小但也就小了一两岁的廌:“……”
讲真,神界一两岁的年龄,真的只是弹指之间。
离旸还是很听乔宓的话,既是尊老爱幼,两个都动不得嘛!
虽是心有嘀咕,离旸就换着法儿给廌找膈应,想着顺势一变,又变回了猫身,在青鹤星君肩头蹬了一脚,飞扑进乔宓怀里,伸舌,讨好的舔着她手背。
廌一双多情眼果然闪过失落,无言的坐回去,不看一人一猫,又提壶倒茶。
离旸洋洋得意,这会儿觉得乔宓跟他更亲,也忽略了乔宓突然当起和事佬的行为,被当了枪使而不自知。
要不说乔宓一向看热闹不嫌事大,事出反常必有妖。
那可不,打架归打架,但不要耽误她的正事,这人还没忽悠来给她免费打工呢!
先兵后礼,离旸唱了黑脸,她就要唱白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