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孩子本是被安排在左府的,但因于氏的缘故,卫青秋总是不放心。思来想去,她在卫母的小院旁又购置了一处宅院,让朝元等孩子住到那里去,既能和卫母互相有个照应,也免得在府中受于氏的气。小院距离左府不远,乘马车很快就到,但因上次乘坐马车不小心中了白鹤卫的陷阱,卫青秋不得不谨慎几分,索性走着去。约莫一顿饭的工夫,二人到了卫母的住处。卫青秋进去问候,说了些家长里短,看卫母气色较从前好了不少,心中宽慰不少。看来,没了那个吃喝嫖赌的父亲,母亲独自一人反倒轻省些。“我还要去旁边的院子一趟,看看那群孩子。”
卫青秋道:“娘,您有事尽管去左府找我,千万别委屈自己,更别独自扛着。”
“娘知道。你在那府里是媳妇,也不好事事帮我,但凡我自己能做的,绝不去打扰你。”
卫母拍着她的手嘱咐:“你是府里的媳妇,是晚辈,言行千万注意,别被人揪住错处,更别得罪长辈,知道吗?”
卫青秋笑笑:“娘,我知道了。您好好休息,别出来送了,我走了,改日再来看您。”
“欸,慢点走。”
“嗯。”
出了卫母的院子,蝉衣心直口快道:“少夫人的母亲真是好心肠,比咱们府里的大夫人好多了。要是当初少爷的继母和你母亲心肠一样好就行了,少爷这些年也不用受那么多委屈,少夫人你也能和少爷好好过日子。”
卫青秋笑道:“若少爷的继母人好心善,我一个屠夫的女儿,怎会嫁给少爷呢?更别提什么好好过日子了。”
“啊?”
蝉衣挠了挠头,一时没转过来,顺着她的话傻乎乎说道:“这么说,大夫人也算做了一桩善事呢。”
卫青秋“噗嗤”笑了。说话间,二人已到了朝元等人居住的院落前。朝元等人生性自由,不喜被人约束。所以,卫青秋没给他们安排伺候的下人,只给了他们生活所需的银钱,以及练习武功的师父等。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人进出这院子,可谓给了朝元等人充分的自由和信任。“砰砰砰!”
敲门之后,卫青秋等人在外等了好一会儿,门才被打开。“卫姐姐来了!”
开门的孩子一蹦三尺高,忙不迭迎她进门,热情程度较最初上涨了好大一截。卫青秋环视一圈,好奇道:“朝元呢,他没和你们一起练武吗?”
“朝元哥哥在后面照顾病人。”
说到这儿,那孩子有些紧张,脚步也放慢许多,一双眼睛巴巴盯着卫青秋,一边说一边打量她的神情,生怕她生气似的,慢吞吞说道:“卫姐姐,照顾我们是不是很费钱?你有很多钱吗?”
卫青秋皱眉,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懵了。那孩子又道:“如果再来一个人跟我们作伴,卫姐姐,你愿意养他吗?他吃很少的,而且也很乖,就是生病了要吃很多药,可能要花很多钱买药……”卫青秋敏锐察觉到什么,蹙眉,严肃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们是不是又叫了人来?”
“不不不!”
孩子急忙摆手解释:“不是我们叫来的,是他自己……是——”“朝元在照顾他,对吗?”
卫青秋问道。孩子迟疑了下,才慢慢地点了点头:“他流了好多血,虚弱的像一只猫。朝元哥哥这几天一直在照顾他,还把我们这个月的伙食费匀出来一些,给他买了药,好让他早点好起来。”
卫青秋沉下脸来,“带我去找朝元。”
孩子被唬了一跳,不敢耽搁,急忙带她往后院去。“你别担心,那位姐姐虽然看起来很厉害、很吓人,但心肠却是一等一的好。我们当初吃不上饭,她都肯收留我们,你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她肯定更不忍心,等会儿你老老实实跟她解释,她会让你留下的。”
刚到朝元房间门口,卫青秋就听到了这样一番话。她冷笑一声,正要推门,忽听见屋内朝元又道:“就算姐姐不同意你住下也没关系,我这里还有些银钱,都是从前攒下的。你走的时候拿着这些,我再帮你找个大夫,让他照顾你,这伤总能好的,你千万别灰心。”
听完,卫青秋脸上的冷笑收了收,她的手在半空中停了好一会儿,才动了下,向前用力推开门。“吱呀——”老旧的木门旋转,发出刺耳的声响。屋内二人警觉起来,尤其是朝元,当即拿了桌上的剑冲出来。“不错。”
卫青秋越过他跨进屋内,赞道:“警觉性一如往常,这一点值得夸赞。”
“卫姐姐,你来了。”
朝元小麦色的脸有些紧张,亦步亦趋跟着她,说话难得磕绊起来:“我、我有一件事想……想请示你的意思,我、我——”卫青秋打断他的话,开门见山:“善心大发收留别人可以,用我给你们的伙食费买药就他也可以,只要你的兄弟们不觉得吃不饱,我自然是没有二话的。”
朝元脸颊红了红,撇头看了眼带卫青秋过来的小孩子。那小孩吐了吐舌头,表示把一切都告诉卫青秋了。朝元暗叹口气,红着脸解释:“他是我出门买菜的时候在路边捡到的,当时他流了好多血,我担心他被狼叼走,所以……卫姐姐,他很懂事听话,也会一点武功,你现在留下他,帮他治好伤,他以后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卫青秋没说话,径直往内走去。屋内苦涩的药味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熏得人头脑发胀,她都不需要细翻,循着血腥味,便找到了那个受伤严重的男孩。对方和朝元年纪相仿,但因过于瘦弱,且皮肤白皙,五官柔美,再加上隐隐泛着泪光的眼睛,倒显得他像是偷穿了下人衣裳的富家小姐。此刻他瘫坐在炕上,手边搁着喝了一大半的汤药,瞪大了黑且亮的眼睛,惶恐的和卫青秋对上视线,整个人瑟瑟发抖,竟是怕到了极致。“你叫什么名字?”
卫青秋问。对方愣了下,方意识到卫青秋在跟他说话,急忙掀开被子给卫青秋下跪,声音发颤:“奴——我、我叫刘悠,今年十二岁,家里是、是——”“他家里就他一个人了,没有亲戚也没有朋友。”
朝元帮他解释。刘悠身形颤了颤。卫青秋皱眉瞪朝元一眼,“我在问他,让他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