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倏忽而过,转眼就到了八月十四。这年头实在没什么娱乐项目,左家的戏剧小班排了好几出新戏,可对于在现代看多了狗血言情剧的卫青秋来说,这剧情实在老套,且咿咿呀呀的,听得她直想睡觉。所以,好不容易熬到八月十四傍晚,得以出门逛花灯,她早早就开始准备。衣服、钗环、鞋子,就连手上要拿什么样式的团扇,她都选了好一会儿,直至要吃晚饭才出去。因着明日就是左静兰出嫁的日子,且稍后要一起出门观灯,一家人难得凑在一起吃晚饭,就连二房、三房的人也会来。卫青秋不想在这个时候出岔子,所以选好团扇就去找左丘霄,二人一同前往饭厅。二人赶到的时候,左静兰和于氏还没到。她略略缓口气,紧挨着左丘霄落座。却不想她刚坐下,凳子都没焐热,一旁就传来了引言怪气的笑声:“人家这少夫人做得可真舒服,既不伺候公婆,也不按时请安,如今连样子也懒得做,来了就坐下,丁点晚辈该有的孝顺和小心都没有,呵呵。”
循声看去,原是二房夫人孙氏。二房只有一个儿子,名为左丘东。夫妻二人自小宠溺左丘东无度,因此,他家的儿媳一进门就受了好一顿下马威,吓得直至今日都唯唯诺诺、小心翼翼。婆婆让往东她不敢往西,婆婆让她烧水她不敢劈柴,就连二房夫人让她跪着伺候,这儿媳也不敢有丝毫怨言。但卫青秋自问没她儿媳那般软弱可欺,所以听见这样的讽刺后,她非但没起身,反而毫无畏惧的侧目,对上了孙氏的视线。孙氏见状,声调更高了些,唯恐她听不见似的,“依我说,还是大嫂脾气太好,才惯得这底下的晚辈无法无天!”
卫青秋哼了声,毫无惧怕地朝她扬了扬眉,正要说话,耳朵忽听到逐渐走近的脚步声,余光一瞥,一抹艳丽粉色靠近,她心思一转,旋即似笑非笑道:“二婶这是在说谁呀,不会是静兰吧?”
话音刚落,可巧左静兰也就到了。她提着裙子跨进饭厅,沉着脸扫了一圈,“谁在议论我?”
“二婶呀。”
卫青秋抢先道:“她说大夫人脾气太好,骄纵的晚辈无法无天、目无尊长,还说——”“放屁!”
左静兰没好气打断,“胡说八道!”
卫青秋无辜道:“你冲我喊做什么,这话是二婶说得,又不是我。”
孙氏急道:“你才胡说,我可没说静兰!”
“说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左静兰才不听解释,她坐下后随手拿了筷子往桌上一狠狠摔,哼道:“没见识的乡野村妇,只能在背地里嚼舌根,呵,照我说,这种长舌妇就该烂嘴巴,省的终日什么事情都不做,只知道在人背后叽叽喳喳议论。”
孙氏毕竟是个长辈,纵然是被误会,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小辈毫不客气的欺辱,脸上也过不去。此刻,饶是她本没想针对左静兰,也坐不下去,当即拿起桌上的茶盏往地上一摔,“左静兰,你什么意思?仗着快嫁人了,家里没人能管得了你了是吧?别以为我不敢教训你!”
左静兰也不是吃素的,立时站起来,脖子一昂,“你以为人人都跟你那没骨头的儿媳妇一样好欺负?今天,你要是敢动我一手指头,我叫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左家二房本就常年依附于大房过活,之前一直在于氏的手下讨好处,左静兰自小就不喜欢这几个长辈,对他们自然更无敬畏之心。若论从前,孙氏是绝对不敢这样跟左静兰说话的,可如今左家已由左丘霄掌管,他们左右讨不到好处,又何必再忍让于氏母女?是以,孙氏一反常态的撸起袖子,说话间就朝着左静兰冲了过去,嘴里骂骂咧咧,“你这个下作的小娼妇,别以为你在外面干的那档子事我不知道!小心我捅到章家去,让你一辈子嫁不了人!”
“你要是有那个胆子,还能天天跟在我们大房的屁股后头捡吃的?没骨气的东西,有本事搬出左府去!”
左静兰不甘示弱,骂得比孙氏的声响还大。“你个死丫头,怎么敢这样对长辈说话!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二人吵吵嚷嚷,旁人有心想要拉架,但都被孙氏呵退,卫青秋正想看好戏,只恨不得她们吵得再热闹些,非但不去拉架劝和,反而还摁住了想要拉架的丫鬟婆子,劝道:“主子的事情,你们少掺和,省的等会儿主子输了怪你们。”
孙氏和左静兰平日里对下人都不算好,眼下二人再三重复不许人上前帮忙,她们也懒得去拉架讨嫌。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往后退了一步。是以,偌大的饭厅,除却寥寥几张担忧的面孔,剩下的不论主子还是下人,都在津津有味的看热闹。而左丘霄凑到卫青秋耳边,低声道:“听闻今年官府花重金做了一盏与楼同高的大花灯,很是壮观,再过一个时辰就该点灯了。我瞧这桌上的菜色一般,也没有你爱吃的,不如我们出去吃吧?”
闻言,卫青秋顿时亮起眼睛,“可以不跟这些人一起吃饭?”
左丘霄见她的重点放在这上面,不由笑了,他道:“左右大夫人还没到,她们又吵嚷的厉害,我们溜出去就是。”
“这样可以么?”
卫青秋嘴上迟疑,眼神却已放光,俨然恨不得立刻跟着男人溜出去。左丘霄忍不住笑出声,单手搭在她的手上,轻轻地捏了捏,“当然可以,等会儿你扶着我出去,若被人问起,就说会屋吃药,”“好!”
比起看左静兰和孙氏狗咬狗,还是外出看大花灯的诱惑来的更大些。卫青秋拿起团扇,装模作样的扇了两下,见无人注意,才搭手挽住男人的胳膊,虚虚扶着对方站起来,径直朝着门口走去。万幸,屋内众人都在看二人打架,竟没人注意有两个人消失了。卫青秋一路屏气凝神到了正门口,常舒口气,身心放松下来,“总算自由了!”
瞧她这孩子气的模样,左丘霄唇角笑意就没消失过,声音也带着淡淡笑意:“花灯在崇庆街,我在那里的摘星楼订了包间,届时可以一边吃菜一边赏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