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悠很小就进了宫,又在鸣公公身边当差,心思和反应都极快。眼下见卫青秋身后跟着的小厮并非左府的打扮,她说话也不似往日柔和,便知晓这其中有猫腻。他将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改口道:“有有有,只是这些药草珍贵,平日都收在库房里,不轻易拿出来示人。客人若诚心想要,可随我亲去库房取来。”
“好。”
卫青秋忙上前。却不料一小厮忽伸手拦住,道:“神医且慢。”
他上前,站在卫青秋右前侧,“主子让我们随行,不止是为了照顾神医,我们也得帮忙做事。像挑选药材这样的事情,由我们来就好,还请神医再原地歇息。”
这架势,摆明了是不想让她和外人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卫青秋对此并不意外,当下镇定自若道:“这样自然是好,只是我时间有限,想要早些回去,你们虽也识得药材,但这几种都很罕见,万一错认了岂不耽误时间?还是我亲去挑选药材吧,这样也快些。”
几人对视一眼,确定无纰漏后,齐齐点头应允。卫青秋本就没想着在此次逃脱,故而神情轻松,进了库房之后专心药材,使得随行小厮的警惕心逐渐降低,不会时时刻刻都将视线凝在她身上,多少给了她几分喘息的机会。趁着几人都没注意,卫青秋给刘悠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即会意凑近,借着递药材,接下了对方塞过来的布条。悬着心完成这个动作后,她屏住呼吸,确定没引起身旁任何人注意后,方松了口气。布条已经递出去,出门最要紧的一项任务已经完成,卫青秋快速挑了几样药材,带着小厮们出了库房。“这些药材和神医之前的吩咐要的也不一样啊,”回去的路上,有人质疑道:“神医之前是不是故意耍我们,让我们数次无功而返,她好能找借口出来?”
小厮们都跟随在车旁,此人将声音压得极低,只有身旁几个人能听到。有人回应:“她出来后不什么都没做么?要是她真的这么费尽心思制造出这场外出,她后总要做些什么吧?可自出门后我们一直跟在她身边,她也一直大大方方地让我们跟着,若是她心虚,能如此坦然?”
“可那些药材怎么解释?的确和她吩咐我们去买的都不一样,我怀疑这个世界上压根没有她所说的那些药材。”
“即便此事有问题,也并不一定能说明是她策划了这场外出。”
年纪最大的一个想了想,道:“不过你说的也对,方才买的这些药材和她之前嘱咐我们买的全都不一样,如果只是记错了名字,也不可能一下子全都记错了,这其中定有猫腻。”
旁人忙道:“那我回去就去报给殿下。”
“嗯。”
卫青秋坐在马车内,忙着和小丫鬟打好关系,打探府内的地形,完全没听见那群小厮的对话。不过,早在策划这场外出前,她就想好了对策,故而即便回去后没多久就被二皇子叫了去,质问药材一事,她也一丝慌张都没有,反失笑连声道:“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嗯?”
二皇子抬眸。卫青秋一本正经地解释:“我从前学医的时候,那医书是盗印,上面有不少错字。我行医后方逐渐知晓,可从前我行医都是自己开药方、自己抓药,所以开药方时还按照喜欢写那些错字。”
说着,她飞速扫了眼二皇子的神色,确定对方并未生疑,方接着说下去:“错字写惯了,我一时难以改过来,以至于难为采买小厮跑了数趟,实在是我不好。”
“殿下,此事是我不对,待毒药制作完成,我必会亲自向他们道歉,以弥补——”话没说完,二皇子抬手打断:“一群卑贱的下人,他们不配。”
卫青秋抿唇,面上没说话,心里却将二皇子骂了好几遍。“毒药进度如何了?”
对方又道。“材料已经备齐了,如需必要,接下来应该不用再去采买,只需静心试验、调配即可,相信很快就能出结果。”
卫青秋垂眸道。对方满意点头:“越快越好。”
“是。”
回去的庐山,卫青秋忍不住对比二皇子和顾凉——二皇子要她配的毒药竟和顾凉一样,要求无色无味不能被人察觉,但毒效要狠辣,务必叫人一击毙命。唯一不同的,顾凉要求毒药被人服下毒发后,都不能被人察觉一丝毒药的痕迹,务必做成神不知鬼不觉的样。而二皇子却胆大得很,好似生怕别人不知道被服毒之人是被人毒害似的,要求毒发时越惨烈越好。这倒也符合二皇子一向狠毒的人设,连制毒,都要求那毒药的毒性是最烈的、最变态的。若天下真落到他手里,只怕这江山和百姓,都会成为二皇子的实验品。卫青秋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只觉惨烈无比,不由连连摇头。“唔唔?”
旁边的丫鬟轻哼两声,又戳了戳她,眨巴着大眼睛,似乎在问她为何摇头。“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件好玩的事情。”
卫青秋随口糊弄。那丫鬟跟她熟了,不再忍耐好奇,大着胆子比划:“好玩?什么好玩的事情,是姑娘在老家时经常遇到的吗?”
看着她充满好奇和期待的大眼睛,卫青秋心中一动。在她原本的计划中,是要在外出时将消息传递给外人,再由外人通知左家和顾凉。可如今她意外遇到刘悠,刘悠对京城地形很熟,而且认识朝元。这样一来,接应她的人应该会比她预想中来得要早。她虽和小丫鬟打好了关系,知晓对方的身世,但对方想不想随她离开乾宁府一事,她还没来得及试探对方的意思。卫青秋愣神的工夫,丫鬟又戳了戳她,并发出“唔唔”的声音提醒。她忙回神,屏气凝神搜查周围,确定周围没有陌生的气息,方开口,试探道:“你想跟我一起,去玩好玩的事情吗?”
“嗯?”
丫鬟歪头,显然没明白她的意思。饶是知晓周围并无人窃听,卫青秋还是压低了声音,耐着性子解释:“我不会一直留在府里的,我若走了,你要怎么办呢?你在府里过得并不好,不如,跟着我走,怎么样?我带你回我的家,想办法帮你医治你的舌头,你愿意跟我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