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头上的伤需要养十天半个月才能活动。
这期间没有人去探望言律,他从第一天的心怀希望到绝望,从看到光明再到被黑暗吞噬,人一点点的消瘦,眼中的光变得黯淡。
家里没有人过来,言律孤零零地躺在床上,听到一点动静,都会激动地看去,在发现不是阮怀玉的瞬间,心中焰火再度熄灭。
谢绍均将带来的花放下。
“最近还好吗?”
这问得很虚伪。
谢绍均自己都觉得虚伪。
言律望着天花板,空洞地眨眼,“你怎么又过来了,怀玉还是不肯见我吗?”
“她……”
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
这话太残忍,谢绍均说不出口。
“你先好好养伤,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独自养伤这段时间,言律反省了许多,他不该一时鬼迷心窍,更不该伤害阮怀玉,可欲望又哪里是那么容易克制的。
阮怀玉,应该懂他才对。
毕竟在一起这么多年,是个男人都受不了,他对她太过珍惜,连吻都是小心翼翼的。
言律空洞双眸滑下眼泪。
也是当着兄弟的面,他才敢显露懦弱的一面。
“我已经可以活动了,很快就能回家了。”言律还不知道迎接自己的会是什么,“怀玉是不是伤心极了,我这些天都在想要怎么哄她。”
“你……不用想这些了。”
谢绍均差点说漏嘴。
言律侧过脸,“什么意思?”
“就是让你好好修养身体的意思,还能是什么意思?”
就算要告诉他,也是在他伤好之后,他再怎么罪大恶极,也该给一口喘息的时间。
“我跟怀玉在一起这么多年,她一定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在谢绍均这里,他希望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谢绍均素来嘴硬心软,见他这样想不开,便违心地点头,“是,你养好了身体再去见她,好好跟她聊聊。”
“她真的还会原谅我吗?”
言律自己都产生了质疑,他是那样矜贵的男人,却在阮怀玉身上尤为没自信,为了让她喜欢,尽可能扮演斯文的模样,终于撑到了结婚这天,却还是出了岔子。
“那为什么我都伤成了这样,她连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我?”
“好了。”
谢绍均显露出不耐烦的那面,“那你跟明薇搞上的时候,有想过怀玉吗?她多喜欢你啊。”
最后弄成这样,谁也不想。
“那是我想的吗?”
言律眼底布满血丝,在医院这些天,他痛着、熬着,连一次眼都没有好好合上,满脑子想的都是阮怀玉。
她好不好,有没有哭,还难不难受,还喜不喜欢他。
无数疑问盘旋在心中。
可她的电话,微信,却始终没有回音,他像是与世隔绝,不知外面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不知道,谢绍均是知道的。
走出病房,他带上门,跟门外的柏然对视一眼,叹息一声摇头,两人并肩,一起走向电梯。
“言律这个样子,我要怎么跟他说?”
柏然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笑意不达眼底,“别说他了,我听到都……”
没能嫁成言律,阮怀玉退而求其次,嫁给了阮伯孝养的蒋京南。
这事一传出去,震惊之余,又透着荒谬,但很快,所有人都接受了这个现实。
“是阮叔叔决定的,应该是不想怀玉被嘲笑,京南是最好的人选。”
蒋京南知根知底,被阮家养大,很好把控。
这场令众人称羡的婚姻,最后沦为一场家族交易,娶了阮怀玉,蒋京南跟着水涨船高,今后的身价地位就再不屈居于他们之下,阮伯孝让他娶自己的女儿,也就等于昭告天下,蒋京南将是他今后的继承人。
柏然按下电梯按键,眼底是一片冰冷,“京南真敢娶,等言律伤好了出去,看着吧,有好戏看了。”
“言律没理,是他自己出轨。”
这话是没错。
可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出轨太常见,只是言律平常表现得太好,太专一,突然发生这种事,才会很难接受。
“怀玉……也就真的答应嫁给京南了?”柏然摇头,“她那样的大小姐,京南吃得消吗?”
这两人都是被惯着的。
言律惯着阮怀玉,对她言听计从,从小宠她到大,蒋京南身边围绕着太多莺莺燕燕的女人,什么模样的都有,各有各的漂亮韵味,有钱的没钱的,对他都痴迷不已。
在感情上,他们都是被别人捧着的那个。
谢绍均一只手埋进口袋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根,含在嘴里,走出电梯后点着,由着烟雾四散漂泊,“你不知道吗?怀玉这些天就要从阮家搬出去,住到京南家里去了。”八壹中文網
-
在阮家老宅住了二十几年。
蒋京南家里,是阮怀玉第二个要长住的地方。
她是在金玉堆砌中长大的大小姐,之前的住处过于委屈她,独居是差不多的,两个人住,便稍显拥挤。
阮家原本的意思是他们一起还住在家里,他们两个都不同意。
蒋京南特意购置了新婚房。
在景安区江岸边的位置,寸土寸金,过于昂贵,又是新房,一套下来,几近天价。
阮伯孝本要送一套婚房给他们。
蒋京南没要。
无论如何,婚房他还是要亲自买的,他需要长期出差,婚后阮怀玉独守空房的时间较多,他特意找来了合适的保姆照顾她的生活起居,不像是娶了个老婆,更像是供奉着祖宗。
阮怀玉要搬走的东西足足有三卡车。
第一车先走。
她与父母亲道别,聂秋眼含热泪与她拥抱,手指轻挽她的鬓角,“要是他敢给你委屈受,记得回家,我们都给你撑腰。”
蒋京南的车停在一旁,他站在车前,半个身影拢在光中,神色晦暗难辨,之后要迎接怎样的生活,阮怀玉心里没底。
但这是她自己选的路,就算再苦,她也会走下去。
走到蒋京南身边,他替她打开车门,护着她的头,上车时朝着阮伯孝颔首。
上了车,严肃的气氛被阮怀玉一句话打破,“你怎么像司机一样,根本不像是我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