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打开车门，秦棠礼扶着阮怀玉上车。
车中宽敞舒适，她身体一向弱，车中开着适宜的暖气，不太热又不太冷，她后背垫着小靠枕，坐下时腰身要舒服一些。
秦棠礼坐在她身边，将小毯子盖在阮怀玉的膝盖上，“怎么样，吓到了吗？”
阮怀玉很轻地摇摇头，“没被吓到。”
这在情理之中，预料之中。
人只要活着，同在一个国家，又生活在同一个领域，难免是要遇见的。
她双眸轻合着，歪了歪脑袋，倒在秦棠礼的肩膀上，他衣服上渗着木质香，清透又好闻，很安她的神。
秦棠礼的掌心轻抚过她的发丝，“你要是害怕，我们还是回去，免得他找上门，惹麻烦。”
阮怀玉往他怀中拱了拱，“不重要的人而已。”
这么多年，过去的那些事她都忘的差不多了，就连蒋京南的样子都快忘干净了，遇见时，她是反应了一下，才认出他来。
“你这样想就好。”
她的想法只她有自己知道。
秦棠礼所知道的，只有那天在邮轮上看到她，她从三等舱往上爬，忍着剧烈的恶心爬到水龙头前，喝了好几口水又吐出去，整张脸又白又瘦，虚汗覆盖着皮肤，好像快要死掉。
是他将她带到他的一等舱，找随行的医生照顾了她两天两夜，将人救回来。
她醒来后却连招呼都没有打，留下自己身上唯一值钱的坠子就下了邮轮，那段时间她过得很不好，在异国他乡，又没有钱。
甚至怀着孕。
连流产手术的钱都凑不齐。
等凑足钱，月份已经太大，错失了手术的最佳时机。
秦棠礼跟她同在一个城市，他是她的戏迷，更是她悲惨人生的见证者，他对她的疼惜要大过所有人。
帮她调整了下坐姿，他轻揉着她的手腕，“之后要不要我推掉的工作陪着你？”
阮怀玉的头发蹭着秦棠礼的脖颈，“为什么？”
“怕他找上你。”
蒋京南是一定会找来的。
他从来不是那种会息事宁人，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性子，这一点阮怀玉想到了，“不排除这个可能，那我跟着你好了。”
为她推掉工作不好，如果让他家里人知道，又该背地里数落她祸国殃民，阮怀玉不想平白背上这个骂名，“我跟着你，你既可以工作，又能陪着我，一举两得。”
好像什么问题，她都可以用两全其美的方式解决。
但她以前分明不是这样的性子。
经历过磨砺与痛苦，她还是改变了。
“好，这样我也放心一点。”
阮怀玉抬起下巴，主动克服心理防线，吻了下秦棠礼的下巴，一枚平平淡淡的吻，就足够让他心花怒放，甚至忘记了蒋京南带来的小插曲。
－
他们可以忘得干干净净，当作没见过他。
蒋京南做不到。
在回去的路上他缄默沉寂，没有过于激动，更没有通知顾郁下一步要怎么做，而是一个人保持同一个姿势，一直到车辆开到家中。
“哥，到了。”
顾郁在驾驶座上开腔。
蒋京南没有作声，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知在想些什么，顾郁不敢打扰，便保持着沉默，陪着他待下去。
星空繁茂，月光淡薄。
这样的夜色是静谧的，但对蒋京南而言，一定是兵荒马乱的一天，他遇到了自己失踪五年的妻子，可她已经嫁给了其他人。
指间新的戒指，以及他们的姿态，都是夫妻，不会有错。
更令蒋京南痛彻心扉的是他想起了秦棠礼，一年前跟辛克莱教授吃饭时，遇到过他，当时他说：“我太太还在楼上等我。”
一年以前，他们就已经遇到过了。
是蒋京南错过了。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更要紧的是一年以前他们就是夫妻了，时间推移到更早，是不是在离开的那一年，阮怀玉就盘算好了要嫁给别人。
悔与恨导致蒋京南急火攻心，他捂着心口的位置，“小顾，药。”
顾郁闻声忙将药瓶打开递给他，“还好吗？要不要叫医生过来。”
“不用。”
蒋京南没那么脆弱。
更何况他已经见到了阮怀玉，他还有大把的时间跟她纠缠，她离开他，躲他，嫁给其他人这么多年，俨然是将他当猴耍。
这口气，无论如何他是忍不了的。
吞下药，蒋京南平复了一会儿，他拿出手机，找到聂凛的电话。
阮怀玉还活着，第一个应该告知的人是聂凛。
起码他这个做舅舅的会把阮怀玉带回去，而不是让她在外面跟一个不明不白的男人结婚。
瞥向那串电话号码。
聂凛有迟疑，但还是选择挂断。
蒋京南的电话，必然不会有好事。
他挂断，蒋京南就继续打。
聂凛放下水杯，忍无可忍地接起，语气很差劲，“干什么？”
“有要紧事要告诉你。”
“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聂凛骂完就要挂断。
蒋京南慢条斯理道：“有关怀玉的事，你也没什么可说的吗？”
有关阮怀玉的事情不该由蒋京南来说，聂凛口吻充满鄙夷，“怀玉的名字从你嘴里说出来，是对她的侮辱。”
“可她曾经是我的妻子。”蒋京南补充道：“虽然现在她已经成了别人的妻子，但我还是要告诉你，她没死，还活得好好的。”
“蒋京南，你又犯病了吗？”
这些年他有时会精神失常，一旦发作，就打电话质问聂凛将阮怀玉藏到了哪里。
病发过后又会忘记自己做过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对阮怀玉的爱早已深入骨髓。
聂凛会这么想不奇怪，蒋京南一字一顿，思绪很清晰，“没有，我很清醒，今天我见到了她。”
“需要我帮你叫120吗？”
“聂凛，你给我听清楚了，她还活着，她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我确认那就是她！”
忍了这么久，他还是爆发了，强烈地声嘶力竭着，“她根本就没有死，她骗了我这么多年，自己却在外面跟别人结了婚，这样你听明白了吗？”
尽管如此，聂凛还是半信半疑，“蒋京南，你最好不是在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