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凛要跟蒋京南谈判纪青青是知道的。
她私下跟了过来。
就站在不远处的地方,看着、听着。
地下停车场很安静空旷,如果声音大点,还会有回音传过来,聂凛求人的言语像针,针尖扎进心脏的位置,是真的疼。
为了阮怀玉,他可以不要自己的所拥有的权力跟金钱,“你这些年不是一直在做生意吗?你需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
蒋京南眉头皱起,他的伤情无人知晓。
他反问聂凛,“多少钱可以换回怀玉回到我身边,我也可以给。”
谁都不让步的结果就是双方都头破血流。
聂凛没了其他办法,怀玉没了父亲母亲,二十岁后被未婚夫背叛,被丈夫欺骗,被虐待被羞辱,现在终于安稳了下来。
拼尽全力,他也不能让她的幸福遗失。
“蒋京南,只要你不去找她,你要我跪下都是可以的,只要你提。”
这样的话令远处的纪青青心惊肉跳,她等不下去,迈开步子走过去,蒋京南更是震惊聂凛会说出这样的话,“那你也听清楚了,只要怀玉回来,我同样可以跪下,把头磕烂都可以。”
“你是怎么样都不收手是吗?”
“除非我死。”
这话将事情推到了无法缓解的地步,纪青青站在对面,双手埋在口袋中,清眸含着泪光,“聂凛。”
她唤了一声,将聂凛的思绪唤回。
在回酒店的车上,聂凛开着车,握方向盘的手很紧,这是不规范的,可他脑中的弦绷着,随时会爆发,早就无暇顾及这些了。
他的紧张映衬着纪青青的淡然。
“……你这样是不是太着急了,其实怀玉不需要你这样帮她的。”
经过之前的事情,聂凛不敢再去赌,“我没有别的办法。”
暗箭难防。
谁都不知道哪天,蒋京南就会突然发作,找上怀玉,为了预防,聂凛什么都可以付出。
纪青青感知到再这样下去他会失控。
也许下一步,他真的会要了蒋京南的命,借此护阮怀玉平安幸福。
但这是不对的。
“我们可以从长计议,就算蒋京南今天答应了,明天又反悔怎么办?”纪青青的腔调还算柔和,但聂凛做不到她这么理智。
人在不理智的状况下,就容易伤害身边最亲近的人,这是无可避免的。
就算是聂凛这样的人,也是一样。
“你跟怀玉只是朋友,你不明白我的心情。”
“朋友怎么了?”纪青青侧过了身子,声腔中含着点哽咽,“我跟你一样担心她,可你有没有想过,当初就是因为你这个样子,才让她回到蒋京南身边的。”
那时是聂凛付出的太多,生意上又被蒋京南钻了空子。
阮怀玉不忍心看着舅舅为自己受委屈,这才离开。
纪青青都知道,聂凛却好似不懂。
车内归于平静,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他们是朋友,还没有亲密到可以这样争吵的地步。
这次是两个人都失了态。
回到酒店,纪青青独自反省了一会儿,起身整理行李,买了当晚的机票,她拿着给聂凛织好的那双手套交给酒店前台。
“麻烦明早帮我交给三零五的聂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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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套是小东西,但不好织。
阮怀玉学习了很久,织错了好几次,琢磨好些天才织好一只,准备快些织好另一只,让秦棠礼在这个冬天可以戴上。
午后去了趟梅芙那里,她最近有戏曲会要参加,叫上了阮怀玉一同出席。
自从退团,家中出事后,她就再没接触过这些,但骨子里还是热爱的,跟梅芙聊了很久才开车回去。
司机重感冒请了假,阮怀玉自己开车,她车速缓,轻易不开快。
这是少有的她一个人在外的时候。
收到消息,蒋京南便开车跟在她的车后,那台白色小轿车不怎么昂贵,很普通,混杂在车流中,很难辨认。
甚至比不上当初他第一次拿下项目奖金送她的车。
阮怀玉车技差,但思维敏捷,很快注意到车后跟着的黑色私家车。
预料到了是谁的车。
她改变了车速,直线往前,加速冲刺过绿灯最后几秒,所有车子都在减速,唯有蒋京南,在黄灯闪烁时冲了过去,在后穷追不舍。
要甩开他是很麻烦的。
但阮怀玉不再是任由他拿捏的软弱个性,离开时没有一刀捅死他,是她仁慈,但这不代表可以由着他纠缠。
油门被踩下,转动方向盘,阮怀玉在几条道路之中穿梭,蒋京南跟着提速,有些诧异她会这样反击,却没有注意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她牵着走。
速度一直很快,划破寂静的风。
在蒋京南没有反应过来的状况下,阮怀玉缓慢减速下来,后车果然不出所料追了她的尾,冲击力很强,将车子撞出一些距离。
这比她想的要严重很多,脑袋往前撞去,倒在安全气囊上,车头撞到了电线杆,整个撞出了凹陷。
脑袋上似乎有血流出,热乎乎的,冲刷在脸上。
是她习惯的气味,习惯的疼痛。
摸了把血,阮怀玉艰难活动双手双脚,确定自己没有受重伤后拿起手机,给秦棠礼打去电话。
秦棠礼离开公开课教室,轻声问,“怀玉,怎么了?”
“……我在顺春公路这里,撞车了。”
蒋京南的伤势要轻很多,他活动胳膊,从车上下来,奔向前方,从外去拉阮怀玉的车门,敲她的车窗,在外喊着,“怀玉,开门。”
阮怀玉透过睫毛上的血看着他,双眸中是言诉不尽的冷漠。
电话那端,秦棠礼慌不择路,外套落在教室都没来得及拿,“你别急,我马上过去,我先叫救护车去,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疼……”
他说了很多,都是关心的话,阮怀玉感动的同时打开了车门的锁,门突然被打开,蒋京南弯下腰进来,他的慌乱不比秦棠礼浅,“怎么样,哪里受伤了?来,我先抱你出来。”
阮怀玉坐在座位上没动丝毫,面上的血更像是冰霜,不见半点温度地问:“看到我这样,你满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