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什么人？”
阿尔文被布朗尼没头没尾的一句发问逗乐了。
“我是你的老师，可以吗？”
“我问的不是这个！”
布朗尼咬紧牙关，就差直接伸手指着阿尔文的鼻子去质问他。
“我问的你是刚刚使用的力量！”
“力量？什么力量？”
阿尔文这回是真的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随口糊弄道，“哦，你说把你们吓得够呛的那个？没什么新鲜的啊，就是魔能磁场而已。”
“别胡扯,你骗得了其他人，还能骗得了我么？”
布朗尼狠狠地瞪着他。
“史诗以下职业者的魔能强度在炼金理论上根本就不足以形成实质的磁场，你凭什么能做到？”
哎呦？
阿尔文眉毛一挑，心道一声这家伙知道冷门知识还不少。
不过话说回来，以前的极限时刻也确实没有类似的附带效果，今天才恍然察觉到的异变就算是他自己也只能确认和死亡律法有关，暂时还说不清具体的原理。
可一但事关死亡律法，无论原因是简单还是复杂，就都不是能告诉布朗尼的东西了。
于是阿尔文冷笑一声,搬出才在开学典礼上用过的借口。
“教会是大陆上唯一的正统信仰，每年能发掘到的少年天才不计其数，但成为准圣女婚约者的偏偏是我——你要不要猜猜看，为什么？”
“我不用猜为什么。”
布朗尼盯着阿尔文的眼睛，几乎是一字一顿的道：
“我很确定，你刚刚动用的力量，绝对不包括在已知的圣律法分支之内。”
“……”
阿尔文双眼一眯，旋即恢复到常态。
他的脸上挂着不动声色的平静微笑，神情淡然自若，心中却有一阵阵的惊涛骇浪在翻涌着。
‘布朗尼……是怎么察觉到的？’
‘不过还好，她应该还没确认是死亡律法的影响，那么得找个角度把她的思维误导到另一个方向去。’
阿尔文双手插进口袋里，看上去颇为不在意的摇了摇脑袋。
“不要把话说的那么绝对，你能保证自己的感知绝对没有出错吗？”
“更何况你自己也说了，只是「已知」的圣律法分支，那么「未知」的部分又如何？”
“我确实会出错，但——”
布朗尼深吸一口气，从学院制服的口袋中掏出一块怀表似的东西,大拇指一摁，表壳便啪的弹开，其中的机关同时咬合到一起，猛的亮起一片炼金符文的光辉。
“如果你刚才使用的力量属于圣律法，那么探测阵根本就不可能毫无反应，一定会有所共鸣。”
‘这是……’
阿尔文的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目光牢牢的锁定在那块奇怪怀表里的炼金阵上。
相比起常规的探测阵，怀表里的探测阵袖珍的太多，符文构成也略做了调整，显得有点粗制滥造。
但这些都不重要，真正让阿尔文觉得在意的是，他没有从布朗尼身上感受到任何魔能波动。
为这个微缩炼金阵提供魔能的，赫然是这块怀表本身。
阿尔文的眉头下意识的紧紧蹙起，突然觉得自己被一阵浓浓的违和感所包围。
‘这个东西也是布朗尼自己制作的吗？如果是，她真正感兴趣的东西恐怕绝对不是机械本身啊。’
乔雅家族所传承的仪典学派，其中几乎囊括了所有起源自圣律的、如何通过炼金阵去强化和提高祷告效果的知识。
在耳濡目染的环境熏陶之下，布朗尼能学到如何制作并使用炼金阵不是什么难事，甚至就连把炼金阵微缩也是基本功。
但真正的关键在于,她不仅跳脱出了“炼金阵要完整勾勒出来才生效”的思维框架，做到了将炼金阵的不同部分绘制在不同的机械构造上，并通过控制这些部分是否连接来达成炼金阵的启用和关闭。
甚至还将使用者从炼金阵的魔能供应中解脱出来，以区别于性质过于活跃而无法压缩体积、导致没办法普及的魔能核心的另一种方式，把能源融入进了普普通通的道具里，将炼金阵化为普通人也能使用的东西。
一个吃着超凡红利的既得利者，所感兴趣的方向居然是能让普通人也可以便利的驾驭魔能和炼金，怪不得乔雅家族不愿意让她继续研究下去。
因为一个搞不好，布朗尼就真的有可能误打误撞的迈出魔能大众化的第一步。
可值得深思的一点是，这个姑娘真的有傻到不知道她所做的一切代表着什么的地步吗？即便家族已经表明了态度？
又或者，这就是让她不惜远离家族的本意？
看着阿尔文表情严肃的半晌不语，布朗尼脸上确信的神色更重了。
“你果然反驳不了，所以还是老实交代吧，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回过神来的阿尔文揉了揉眉心，“有自信是件好事，但无脑的自信就是傻子。”
“你只考虑到了探测阵没有共鸣，但有没有想过，它其实也没排斥我？”
“置身于在圣律法的体系之下，却能安安稳稳的不被排斥的力量，难道不存在吗？”
布朗尼嗤笑一声，刚想反驳阿尔文信口开河，却忽然注意到他的手指在指着自己的脚下。
“在说话之前，你最好别忘了我们在哪。”
阿尔文平淡的嗓音传来，“而学院的旁边，又有什么。”
“！”
布朗尼瞳孔一缩，“你的力量，来自雾海？”
“谁知道。”
阿尔文故意模糊了自己的答案，“剩下的事情，与你无关了。”
这个反应自然是骗人的，但他要的就是给布朗尼一种是靠她自己推测出真相的感觉。
因为只有如此，她这种性格的人才不会一直揪着这件事不放。
“谁爱关心你的破事？”
布朗尼果然上当，骄傲的一扬鼻子，像只斗胜了的公鸡似的把怀表收好，趾高气昂的走过阿尔文的身边。
“是吗。”
阿尔文不在意的笑笑，幽幽的目光却突然盯住布朗尼纤细的脖子。
迈着步子的布朗尼动作一僵，一股恐怖的寒意猛的从脚底蹿起，直从她的头顶冲出来，然后迅速传遍全身。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在自己的安全没法得到任何保障的情况下，去试图揭露别人的秘密。”
阿尔文凑到少女身边，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他决定试探一下布朗尼真正的想法。
如果真的如他所料，那这次学院之旅可就有了个额外的大惊喜了。
“就像你会试着把只有职业者才能掌握的魔能通过道具的方式交由普通人使用，我当然也可以在不同的力量上做出属于自己的创新。”
“别把自己的成就想的太绝对，布朗尼，我可以告诉你，你现在所认定的道路确实拥有无尽的可能，但作为先行者的你能实现多少，还有待考究。”
“你……”
布朗尼的眸子瞬间缩成针尖般大小，艰难的张了张嘴，“你凭什么……”
“我凭什么这么肯定，对吧。”
阿尔文忍不住笑了起来，往后退了两步。
而随着他的动作，布朗尼也感觉身上一轻，刚才深入骨髓的恐怖寒意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因为我见过。”
她听到这位比自己还小的老师轻声开口。
“我见过普通人依靠机械力量翱翔于苍穹，也见过他们依靠机械的力量遨游于漆黑一片的深海。”
“他们用属于普通人的奇迹触摸群星，探索世界之外的没有尽头的宇宙，亦低头凝望，发掘世界之内炽热滚烫的奥秘。”
“虽然做到这种程度需要很长很长时间的积累，但这一切的前提就是将只有少部分人才掌握的力量大众化，直到完全走入千家万户。”
阿尔文直视着布朗尼的眼睛，赤红的瞳孔中闪着少女看不懂的光芒。
“布朗尼，你是怎么想的？”
“你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出于单纯的叛逆和好玩，还是有着其他更疯狂、更让当权者为之恐惧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