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不是别人。
正是秦骁。
他听到了张思齐的话，匆匆忙忙去整理好了乱糟糟的头发和胡须。
秦骁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人呢，还有那只剩下白骨的手。
她好瘦。
瘦得几乎脱了相。
听到秦骁的话，那女医生忽然瞳孔骤缩，“你、你是顾鸢！”
“我是齐教授的学生，参加过几日那场实验，见过您一面，但因为心理素质不太行，就被换下来了。”
女医生看着顾鸢，声音很是激动。
四周的护士和巡逻队队员都十分疑惑，不懂医生为什么这么激动。
“顾鸢小姐……就是齐教授当时在广播上特别感谢的那位。如果没有顾鸢小姐，末日纪元是不可能这么快就结束的。她身上所有的伤口，都是在那场实验中留下来的。”
一听到女医生的话，四周人顿时肃然起敬。
学生的教科书是新编的，第一课就有季教授团队的故事，以及那个隐姓埋名的英雄。
可他们没想到，他们想象中那个帅气的英雄，竟然……是这副模样。
失望吗？
没有。
只是好像更加震撼了。
顾鸢没管众人的反应，只是看着那快步走来的男人。
巡逻队还在犹豫，就听到女医生说：“不用拦，他是秦深上将的弟弟。”
一听这话，巡逻队也就没再阻拦了。
四周人让开，秦骁直奔到顾鸢身边，跪在她的身旁，想要去牵她的手，可看着她只有手指干瘪，还算是完好时，眼眶还是腥红一片，双手颤抖，不敢触碰她。
“你来了。”顾鸢松了口气，她也怕自己撑不到见到秦骁的时候。
幸好兔叽说秦骁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不然可就有点麻烦了。
秦骁声线颤抖，眼眶通红，仓皇无措。
在来的路上，他想，要好好问问她为什么要瞒着自己。
也想好好跟她道歉，求她原谅当初的不信任。
可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
秦骁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只要她能好好活着，就什么都不重要了。
“鸢宝……”他抬手，抚摸她的脸颊，小心翼翼地，可手指依旧在颤抖。
顾鸢抬手，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握住了他的小拇指。
“骁骁，看到你真好。”顾鸢冲着秦骁笑，依旧是甜甜的笑容。
却让秦骁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掌捂着，闷得发疼。
秦骁不说话，只是看向女医生，“救她！”
女医生摇了摇头，却没说话。
不是她不想救，她一看就知道顾鸢服用过药剂了，作为一个普通人，她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顾鸢扯着秦骁的手，嗓音很轻，“不要为难他们，让他们走吧。”
秦骁死死握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女医生走了几步，回过头，朝着顾鸢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其他人，包括孩子们，也都跟着鞠躬。
“我要怎么样才能救你？”秦骁看着她的模样，声音沙哑，面色苍白。
他的嗓音小心翼翼，一点儿也没有之前那怼天怼地的姿态，更像是个害怕失去心爱之物的孩子，眼神里带着卑微的祈求。
顾鸢沉默着，最后开口问兔叽：“我还能撑多久？”
兔叽不知道埋头做什么，隔了好久才回答：“按照上神的身体，两个小时已经是极限了。”
“可以开权限吗？”顾鸢问，“我想……活久一点。”
至少，和秦骁多待一会儿啊。
“不能。上神，你的本源力量太强大，一旦给了你权限，位面会崩塌的。”兔叽立马拒绝。
也不是它想拒绝，而是权限掌管在天道粑粑手上，它也无权。
兔叽也不忍心看到上神难过的模样，开口：“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的，能让上神撑久一点……”
兔叽的话音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就见秦骁双手满是鲜血。
一块晶体从胸腔出被生生用刀子剜了出来。
他知道晶体，在来香山的路上，他听到了好多，看到了好多。
晶体是异能者所有力量的载体，他只要把晶体给顾鸢，就好了。
“鸢宝，吃下它就好了。”
顾鸢抿了抿唇，看着他胸膛淌血的伤口。
只听见兔叽说道：“晶体挖出来就没办法再回到异能者体内了。上神，叽叽刚才说的办法就是这个，服下异能者晶体之后，你或许还能活一两年。”
对上秦骁泛红的视线，顾鸢缓缓张开嘴。
晶体顺着喉咙滑下，指甲盖这么大小一块，没有卡住，到了体内后，便逐渐消失。
……
顾鸢昏迷了大半个月，醒来后又是养了大半个月，原本苍白的脸色才终于变得红润起来。
身体上无法恢复的伤势也在慢慢恢复。
除了看着还是清瘦外，精神状态倒是好了很多。
秦骁没有把顾鸢带回官方基地，而是在附近买了套房子，打开窗，就能眺望远处的红叶。
顾鸢看着窗外的风景，秦骁拿来外套披在她的肩上，然后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看着窗外的红叶。
红枫倚晚霞，美不胜收。
等顾鸢的身子彻底好了之后，秦骁就带着顾鸢四处游玩。
半夜，他总是会惊醒，唯有看到躺在怀里的人时，才是松了口气。
一年，两年。
他们过得很好，很幸福，幸福到顾鸢都差点忘记晶体的作用持续不了多久。
这天，顾鸢起醒来，兔叽的嗓音在脑海响起，“上神，要走了。”
顾鸢点了点头，洗漱好，就看到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做饭的秦骁。
顾鸢的厨艺不好，于是，秦骁就去学了做饭。
秦骁很有做饭的天赋，一学就上手了。
所以，平日里下班之后，便是将基本所有家务都包揽了。
秦骁看过去，就发现顾鸢又打着赤脚走出来，三步作两步便走过去，将人抱起来，抱在饭桌前。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天有点凉。”
闻言，秦骁愣了愣。
然后熟稔地吻了吻她的唇瓣，走去房间打开衣柜。
衣柜里都是夏天的衣裳，冬天的衣裳都收好了。
他取过小毯子和薄外套，走出去给她披上，才是将刚做好的饭菜端来。
“做了你最爱吃的鸡腿。”
说这话时，秦骁还有些怨念地看着顾鸢。
明明是丧尸时，还最喜欢追着他啃的。
变回人之后，便是天天抱着小蛋糕和鸡腿。
顾鸢笑出声，双手撑在饭桌上，身子探过去，主动地亲了亲他的唇瓣。
秦骁的眼睛顿时便是一亮，抬手摁住她的后脑勺，攫取她的气息。
平日里若不是要赚钱养活自家媳妇儿，秦骁才不想去上班，只想溺死在家里。
“我们结婚吧，民政局重开了。”
秦骁目光灼灼地看着顾鸢。
虽然他们的相处已经和普通夫妻没有区别了。
但是，没有那两个红本本，秦骁总觉得自己名不正言不顺。
“我订做了戒……”
“好。”顾鸢点了点头。
秦骁是想给顾鸢一场正式的盛大的求婚仪式，可他刚才就是忍不住。
想想，就两个人的求婚，好像也很不错。
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浪漫，和其他人没有关系。
-
秦骁被赶着出去摘红叶的时候，他沉默着亲了顾鸢好久好久，久到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小骗子。”他轻声嘟囔，嗓音带着委屈。
但还是按照顾鸢说的，去给她摘红叶。
他把戒指也顺便取回来了。
打开门，他下意识唤了声。
“鸢宝。”
然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前的小姑娘。
小姑娘安安静静地坐着，他走过去的时候，她像是睡着了，脸上噙着淡淡的笑容。
秦骁睫毛轻颤，拿了毯子给她盖上，轻声喃喃：“怎么又不听话，怕冷还不盖被子。”
然后，掏出手机，给哥哥秦深发了编辑了一条信息。
一条信息，他反复写了又删删了又写，足足半个小时之后，将信息发出去。
秦深那边，收到消息的时候，沉默了好久。
然后才把沈熙他们都喊来。
“阿骁和顾鸢……去世了。他们的遗体不愿意安葬在基地，麻烦你们随我一起去一趟，就把他们葬在红叶之下吧。”
秦深的嗓音乍听很冷静，可事实上带着些许的颤抖，手指冰冷发白。
沈熙的身体摇摇欲坠，听完他的话，便是晕死了过去。
这边兵荒马乱。
而秦骁这边安静祥和。
然后将手机放在一边。
掏出来他从一堆叶子里挑的最好看的那一片，放在桌子上。
又缓缓跪单膝在闭着眼睛的小姑娘面前，掏出了戒指，笑着说道：“鸢宝，你愿意嫁给我吗？”
房间内，暖阳照耀，躺椅上的小姑娘，没有丝毫动静。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说着，便笑着把戒指给她戴上，轻轻俯身亲吻她冰凉的手背。
像是在对待世间最尊贵的宝物。
然后，慢慢坐回到自己的躺椅上，偏过头，看着躺椅上的小姑娘的侧脸，缓缓闭上了眼眸。
【哪有什么青红皂白，人尸殊途，只要你爱我，便是殊途同归。】——秦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