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
马车被顾疏渺叫停。
萧量疑问道：“小姐，怎么了？”
顾疏渺起身，从马车上跳下来，萧量一看不明白顾疏渺这是哪里心血来潮了，忙跟在她后面。
“远娘！”
远娘是尚书府的婆子，如今怎么会在这种地方，怀中还抱着个孩子？
渺渺拉住跪在一家药铺门口的妇人，她目光落到远娘怀中的病怏怏的孩子身上。
远娘一瞧竟是顾疏渺，忙抱着孩子给她行礼。
“远娘，这是怎么了？”
远娘怀中的的那孩子气息微弱，似乎活不过多时了，远娘红着眼圈才与她说来。
她从小被人拐卖至长安，当奴婢。
后来遇到了一个男人，才生下这个孩子，可惜这男人是个酒鬼又爱赌博，不一会便花光了家中的所有积蓄。
日子越发难过，那男人也因为一日喝醉栽倒在河中，溺水而亡。
且尚书府的月例克扣厉害，她一个月便没什么银子，还亏得顾疏渺派小姚给她送几匹锦帛，才让日子松起来。
但是远娘的孩子发了高烧，却没有多少钱去医治，如今实在没办法便来求大夫医治。
“远娘，你起来吧。”渺渺道，“我让这孩子看病。”
“啊！？”远娘看了一眼自己怀里出气多进气少的孩子，又对她鞠躬，“小姐这……顾小姐你就是婢子的贵人！”
她将顾疏渺奉为贵人，倒是渺渺先不好意思了。
顾疏渺待人待事都冷淡至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子。
待人好，一是于她有恩，二是出于目的。
渺渺温柔一笑：“不必，这些银子是给你的。”
说完，便让萧量将一袋银子放在远娘手中。
看着手中沉甸甸的银子，远娘不知说什么才好：“小姐，这……这太多了。”
“无事，治病剩下的，就用来过日子。”少女眉眼温柔如月，“每个月我都会让小姚给你送些来，给你松松日子。”
这几个月顾疏渺待她，比谁都要好。
远娘一咬牙，朝少女跪下：“婢子多谢小姐，远娘愿为小姐效劳！”
是呀，孩子都是母亲的命根子。
渺渺淡笑着将她扶起来，张望四周确定没有尚书府眼线后，拍拍远娘的手：“说的哪儿的话？快带孩子医治。”
“唯！”
见妇人抱着孩子进去后，顾疏渺冷下脸，声音柔和：“走吧。”
“小姐是步行回去？”萧量挑眉，跟在顾疏渺身后。
渺渺点点头：“许久没有从长安大街走回去了，上一次还是两年前的花灯节。”
“那属下先让车夫先回去，属下跟着小姐，安全些。”
顾疏渺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二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默默走着，少女头戴白色帷帽，一身浅绿色宫装。黑衣侍卫执剑默默跟在她身后。
从萧量的角度望过去，只能看到少女清瘦的背影，萧量竟看出几分落寞感。
在萧量眼中，她是恩人，他也知道，小姐对谁都是一样平淡又温柔。她性子并不爱争什么，对谁都是那么温柔。
至于其他的，萧量不敢想。
“萧量。”
顾疏渺唤了他一声。
“属下在。”
月光清淡，淡黄色月光倾斜在少女身上，她轻轻咳嗽一声，转过身撩开白色帷幔，看着萧量。
头上的簪子随着她的动作一晃，玉器碰撞“璁玲”的声音。
少女不怎么艳丽漂亮，却胜在清水芙蓉，一双杏眼清明印出他的身影，她好似一位天仙，脆弱易逝的霜雪，任何人都不敢亵渎。
一时之间，萧量竟忘了移开眸子。
她问：“你说，一个人从小身上有很多伤，他会很疼吗？”
萧量反应过来，垂下眸笑道：“小姐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旧伤复发比新伤更疼。”
顾疏渺抿了抿唇，想到顾玠一脸执拗冷漠地垂眸捂着血淋淋的伤口。
少年像一只血淋淋的小兽，乖巧又小心翼翼地回她的话：“……不疼。”
怎么会不疼呢？
顾疏渺摇摇头，她这辈子没有人对她刀剑相向，所有的刀剑都是用来保护她的，她从来没有切身感受顾玠的前半生。
萧量看着顾疏渺目光落在他身上，又似乎透过他，落在更远的地方。
萧量被盯得不自在，轻咳一声，移开她的注意：“小姐你看，今晚月色很美，月亮很明澈。”
顾疏渺抬起头望着天边挂着的那弦月亮，冷然道：“是啊，不知漠北的月亮是否和长安的月亮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