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说话间，便已到了竹苑。
顾疏渺的竹苑，四面环竹，风吹抚叶，吹得竹叶沙沙作响。夏末阳光遇见密密麻麻的竹林，只能选择藏匿。
人一走进来，凉爽极了。
付蓉站在不远处，观赏着彩檐上挂着的白色玉佩。
“若姨娘喜欢，可以常来。”
她话音刚落，便见一只白猫朝付蓉扑过去，付蓉被吓了一跳栽坐在地上，路过的仆人看了也忍不住窃笑。
猫咪通身雪白，白毛蓝眼，身上有些细小的伤痕，眼神浑沌浑浊，像是瞎的。
“呀，兔球怎么跑出来了？”顾疏渺蹲下去，从面如白纸的女人身旁抱起那只白猫。
这只猫，是她从西郊外带回来的，正巧刚回京便撞见它一瘸一拐的到处乱撞。
猫是瞎猫，遇见它之前就已经瞎了，什么也看不见。起初什么都害怕，缩在顾疏渺怀中也不肯走，情绪一直不怎么高。
渺渺干脆把它带了回来。
不知怎的，她突然觉得以前的顾玠很像这只猫。
顾疏渺逗逗兔球的眉眼，将它抱在怀里，对付蓉略带歉意：“抱歉姨娘，我家兔球怕生，也不敢狠声下来教训它，它什么都怕。小姚芽芽，快扶姨娘起来，地上玉砖凉，若是父亲知道了，定要教训渺渺一顿。”
“无事。”付蓉被小姚和芽芽扶起来，面容抱笑，“我只是站不稳罢了，瞧它也是可怜。”
像是听懂了“可怜”一词，兔球倔强地呲着牙，不接受别人的怜悯，只是缩在顾疏渺怀中，蹭了蹭她的手臂。
“姨娘要这样说，渺渺心里可就过意不去了。兔球太莽撞了，冲撞了姨娘，姨娘可不要放在心上。”
这句话似乎是有些蛮不讲理，还有些孩子气。
其实，单纯只是因为她护短得很。
“自然不会。”付蓉温柔莞尔，她似乎想到什么，问她，“渺渺，顾小侯爷呢？刚才见他与你告别像是出了府。”
顾玠年少成名，都说自古英雄出少年，他百战百捷，如今加官晋爵，成了侯爷。朝中更是有不少势力，位高权重。
他也不是一介武夫，当初让自己的名字远近闻名，妇孺皆知的是他作的诗，连圣上都亲口称赞惊才绝艳。
他说，海压竹枝低复举，风吹山角晦还明。
他叹，长安的月亮照不到诗人头上，诗人的月光只能沾着苦墨写到纸上。
顾疏渺低头轻轻给怀中的白猫顺着毛，一心逗猫，听见顾子行的名字，她嘴角略弯，尾音也翘起来：“是呀，这不，他刚回来便被陛下给召进宫了。”
怀中的白猫似乎附和她一样，也跟着“喵喵”几声。
顾疏渺抬眼看了付蓉身后跟着的婆子，“呀”了一声：“这不是王嬷嬷吗？前脚伺候完母亲，又来伺候姨娘？”
王嬷嬷倏然被提起，对她福身恭敬回道：“是，婢子与夫人缘深，二姨娘长得也像夫人，这是缘分。”
“是吗？”顾疏渺挑挑眉，敛下眼眸遮住了神情，撸着怀中的白猫，对付蓉道，“对了，一会儿子行便回来了，不过子行他呢，对人总是很淡，姨娘也不要太往心里去。”
她这句话说得像话本里的坏女人，但她也拿不准顾玠那疯批会做什么，这是真为了付蓉好。
她这句话可没有说得夸张，因为付蓉在顾玠那是真的吃到了一个闭门羹。
听闻顾玠连付蓉的面也不见的时候，顾疏渺还在抱着怀中的狸奴吃猫粮。
猫是一只瞎猫，什么都怕，唯独不怕顾疏渺。一直倦在她怀中，懒洋洋的，什么也不做，兴致也不高，像是个金贵的小少爷。
“姑娘，可要让小侯爷见一见二姨娘？毕竟这是家主……”小姚为难地出声。
“没事的，况且姨娘也不会往心里去。”顾疏渺对小姚笑笑，“明日早晨我叫他一起去给姨娘问安请茶就行了。”
将怀中的兔球哄着，顾疏渺看着外面的明月夜，想着不久便到了大楚一年一度的秋猎，一时技痒，便让人备好了靶子。
她似乎许久都没有碰箭了。
现如今她完全只是因为无聊，和正好有这个兴趣，也可以锻炼身体。
顾疏渺夹起手中的羽箭，向靶心瞄准。
“阿姐。”少年操持着一口好听清冷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顾疏渺手一颤，羽箭堪堪掉在地上。
顾玠低笑一声，他捡起地上的羽箭搭在她的箭弓上，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则全部裹住她夹起羽箭，拉开箭弓的那只手。
他离她很近，像是靠在怀里的姿势，但其实两人又保持了一些距离。
她能明确听到对方的心跳，包括自己的。
“你，你，来找我，做什么？”顾疏渺问。
少年在她耳畔低声笑了笑，并没有一丝缠绵缱绻的意味，更多的是运筹帷幄的少年得意。
他手一松，羽箭离弦，稳稳地插在靶心上。
“阿姐是想借我的手除掉萧家和楚瑾吗？”他声音很小，小到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远远望去像是真的咬耳朵，“你在利用我，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