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天色已晚，李晏便安排顾疏渺去西苑休息，若顾玠回来，一定会来告诉她。
见小姚似乎也困了，顾疏渺只好答应。
侯府的西苑似乎一直没有人住，但被下人收拾得极好。连一砖一瓦用得都是堪比黄金的料子，渺渺小时候觉得府内那四四方方的天像个笼子，可如今这眼前的院子，也算得上是个金笼子。
院内栽种着满园的梅树，花苞含苞待放，一场秋雨过后，洗涤了空气，浅粉色的花苞上也挂着晶莹的露珠。
渺渺想，若是冬日里，定是一片芳菲之美景。
小姚推开雕镂繁复花纹的门，见到眼前的一幕也被惊艳得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才堪堪开口，声音里也带着几分惊叹：“姑娘，这里好漂亮！”
她觉得，她们姑娘一定会喜欢这里的。
因为这里的一切好像都是按照她们姑娘喜欢的样式来刻画的，不像北方的建筑特色，反倒有着江南水乡的特色。
她差点忘了，她们姑娘好像也是个江南人。
这是一间极为典雅精致的女式厢房，掀起每一颗饱满剔透的羊脂玉珠帘，映入眼帘的便是墙壁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锦鲤，因为是浮雕，色彩不知是用什么玛瑙宝石磨成的，看上去那些锦鲤像是有生命一般游于墙壁上。屋子正中间的千金池夜金丝烟香炉，正冉冉升起袅袅白烟。案几上还摆放着全新的纸笔，似乎等着这间房屋的主人入住。
奇怪的是这里没有人居住，也没有一样东西蒙尘，似乎都是每日一换的崭新物品。
顾疏渺却没心情在这里考究每一样漂亮珍贵的物品，她吩咐小姚早点睡，自己则再等等。
她知道自己等是没有什么用的，顾玠若是真做了这件事，他自己必定已经料理好了一切后果。可天有不测风云，今日他提前动作，只怕还会有变故。
渺渺知道前世顾玠动手，一定也是查到了李府与东宫往来的消息，可如今提前，看来也是提前知晓。
这一切的变因是她。
屋内的明烛随着渺渺的脚步而晃了晃，烛泪顺着滴落在桌上，“咯吱”一声，房门也被来人轻轻推开。
来人站在屋外，站在夜色中，看不清他的神色。
少年身形须长，身上一身沾满鲜血的月白色长袍被夜风轻抚，沾了满身月光，像天上的谪仙。
“阿姐。”
顾疏渺看向他，目光又移在他的手上。鲜红的血液顺着少年青筋突起的白皙手背不停滴落在地上。
这是在她意料之外的，她皱眉：“你受伤了？”
少年朝她走了几步，接着烛火的光芒看清了他，水墨溶成的眉眼，揣着月色姣姣，他的脸也被鲜血溅到了，看上去漂亮却惊心。
“阿姐不问我去哪了吗？”他挑眉，低头看着她，目光灼灼，好似要把她看穿一般。
渺渺心下一跳，以这顾玠这么敏感的直觉就怕他猜到些什么。
“你去哪了？”
前世她确实不知道顾玠的行踪。
顾玠低低地笑了一声，意味不明，他突然又不回答了：“阿姐我好疼。”
“……”
少年偏头，月白色长袍上血色与月色融为一体，氤氲着江南水雾的眸子眯起来，像一只心计颇深的漂亮狐狸，对渺渺笑道：“姐姐，你哄哄我呗。”
“……”
谁能想到啊，她面前的这人是当今皇帝也要畏惧三分的权臣！最精锐强势的三十万镇北军不听令大楚的皇帝，而是面前这个少年。
渺渺有一瞬间也差点恍然，什么镇北侯，什么将军，什么权倾朝野的权臣。哪有系统说得那么阴暗扭曲，狼子野心。
她很想证明，她的子行明明很乖啊！！！
当然她没醉，那一瞬间也只是恍然而已。
顾疏渺垂眸，抿唇犹豫了一下，一向温温软软的声音带了些颤抖：“你受伤了，我给你包扎吧。”
她刚才在想什么，就算顾玠装得有多乖，乖到她差点被骗过去，可顾疏渺还是不能忽略他满身的血，不能忘记系统警告过的：面前这人是个内心阴暗，且极度扭曲的疯子。
起初她不懂反派是什么意思，但她懂得那两个词的意思。
总而言之，顾玠很危险才是。
可她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等他？
她是担心吗？担心他吗？
顾子行低头看着矮了他一头的少女笑起来，只是这笑充满了攻击和危险，但到底也没再强求什么。
她不喜欢做的那便不做了。
只是他笑，他的姐姐连拒绝也是温温软软的，像棉花一样，毫无力气。
若是真的将她逼到绝境，不知道她会不会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