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了,会传染的!”医馆的大门突然掀开了一条缝,一名大夫探出头来,朝着看热闹的人群低吼了一声,又迅速闭上了大门。
人群哄然散去。
一丝不祥的预感在脑海中浮现,叶酌言翻身下马,拨开人群朝那医馆走去。
医馆大门口摆着一具白布覆盖着的尸体,叶酌言扯开白布,入眼的是一张长满斑块的蜡黄面容。
叶酌言一挥衣袖,白色的光华笼罩在尸体上,将尸体与外界空气暂时隔离开来。
“怎么了?”谢池羽匆匆跟了上来,面色有些凝重。
叶酌言转身看向他,无奈道:“我暂时不能同你们一起回盛京了。”
“瘟疫。”她又说。
最后两个字听得所有人心惊胆寒。几乎没有人能及时阻止瘟疫的蔓延,而瘟疫一旦蔓延,每日死去的病人数以百计。
谢池羽立即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瞪向李方阳,还没来得及说话,却见李方阳又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面色苍白:“靖王殿下明察,下官也是今日才知城中出现了瘟疫一事,绝非故意隐瞒,下官哪有胆子敢再骗你们。”
李方阳这次的确没说谎,自从谢池羽初来安阳,毫不留情的将他说了一顿,他就安安分分的忙着赈灾剿匪一事,想着万一能将功补过,即便保不下头顶的乌纱帽,也能免了死罪。
至于瘟疫之事,他从没听手下提起过,今天也是初见。
“闭嘴。”叶酌言冷眼看他,“赶紧派人去城中所有的医馆与收容难民的地方,将出现发热、恶心、呕吐、腹泻等疫症的人全部登记成册。”
“派城中的工匠出城搭建简易房屋,将名册上的人全部送去此处。关闭城门,禁止百姓随意出入。”
“安阳城外十里的山上是不是能采到石灰石?安排人手去采,磨成粉末撒在街上。城内外的百姓把家里的锅碗瓢盆用沸水煮一煮,酒、醋煮沸后洒在屋子里,棉被衣物拿去晾晒,每两个时辰开窗通风。”
“南域一带所有受过水患的县,全部按我刚才说的这些来办。”
“明日找一些胆子大点的大夫,随我一起去城外治疗病患。”
李方阳听着叶酌言有条不紊的指挥,心里叹道,这丫头年纪轻轻,面对令人绝望的瘟疫却如此沉着,不仅连一丝惧怕也不曾显露,还显得十分有经验,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若华祭司刚才说的话,李太守没听清?”见李方阳若有所思,迟迟不动,谢池羽不耐的问了一句。
“听清了,下官这就去办,这就去。”李方阳连连点头,吩咐手下赶紧去将叶酌言说的事情办了。
“还有。”叶酌言叫住手足无措的李方阳,眸子里泛出寒光,“你若是再敢让人将难民的尸体随意丢到城外的那条河里,我一定饶不了你。”
初至安阳那日,她听谢池羽说李方阳让人处理了难民的尸体,私下多问了一句,才知李方阳派人将尸体全抛在了河里。
那河水是安阳百姓饮用之水的来源,一旦被腐尸污染,早晚会出事,这瘟疫指不定就与此事有关。
“是是是,下官不敢了。”李方阳感觉到了杀意,吓得只差没给叶酌言磕头了。
傍晚时分,李方阳让人抄了一份名册,送到了叶酌言手里。
名册上登记的有两百多人。叶酌言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不用动脑子都知道,实际患病的人数远不止这么多。城中一定还有许多人未登记病症,因为他们害怕官府将他们送去城外之后便不管不顾,任其等死。
“这瘟疫目前只是初发,只要我们控制得及时,死伤……应该比以前少得多,你不要太担心了。”回到住所后,叶酌言什么话也不说,伏在案前专心写着防控瘟疫的事项与药方,连饭也不吃一口,谢池羽看在眼里,实在很紧张她,忍不住说了一句。
其实,劝她不要担心这种话,他自己都说得没底气。北齐在这十多年里出现过三次瘟疫,每一次都让人闻之色变。最严重的一次是,出现瘟疫的那座城最后变成了死城。熙元帝不吝千金向邻国讨教瘟疫防治之法,可瘟疫来势汹汹,传播极快,即便是再高明的医术也很难保住所有患病者的性命。
叶酌言点点头,将桌上的一张纸递给他:“请靖王殿下派人替我寻这些东西。”
谢池羽看了一眼,不解道:“这些是用做什么的?”
叶酌答道:“我要用这些东西提取治疗瘟疫的药物。”
谢池羽见识过她的医术,对她说的话自然不会有疑,当即命人下去办了。
叶酌言凝了他半晌,沉声劝道:“你听我一言,先回盛京去吧,安阳城内现在十分危险,你留在这里并不明智。要是我没控制住瘟疫,你我就都走不掉了。”
谢池羽拽来一条凳子坐在她旁边,语气轻松:“你也知道我是皇子,此时留在安阳,为防治瘟疫出些力,这也是我的责任。”他见叶酌言的眉头舒展了一些,又笑道:“更何况,你是无所不能的祭司,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也定能救我一命的不是?”
闻言,叶酌言的眼里浮现出一抹无奈,她自嘲一笑:“我虽是祭司,可我也只是一个凡人,不是神仙。我的灵力的确能解毒,却不能治百病。如果有一天我也染上瘟疫,也会死去。”
谢池羽怔了许久。他头一回发现叶酌言其实也有无奈的时候,也会觉得苦闷与难过,她并不总是骄傲的,对什么都冷冷淡淡不惊不惧的。
他打趣道:“那我更不能走了,得留下来保护你,等你解了疫症成了功臣,功劳簿上我也好蹭一个名字。”
叶酌言被他这调侃的模样逗笑了,郁结于心的烦闷也消散不少。她心想着,谢池羽这个人,做个朋友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