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几名御医再一次进了宫,消息瞒得再严实,却也躲不过某些人的眼线。
“我父皇又做噩梦了。”
谢池羽熟门熟路的进了祭司府,见叶酌言在一棵树下支起了小炉子,蹲在炉子边忙着煮什么东西,丝毫没有理他的意思,索性摘了一朵花,跃到树上躺了下来。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过了半晌,叶酌言才回头答话,却没看到人。她一抬头,才发现树上有个人正懒洋洋的晒着太阳,霜翎被他挤占了位置,站在他的肩头叫个不停。
“有关。我来给你提个醒。”谢池羽翻身坐了起来,“许多年前,他杀了他的挚友云若澜,做了许久的噩梦,御医束手无策。如今他抓了前来报仇的云意,又被噩梦缠身,我看那几个御医依旧想不出什么招,最后多半会来找你这个祭司。”
叶酌言唇角弯弯,嘲讽之意尽显:“我治不了心病,更没办法让人躲开报应。”
谢池羽轻轻一笑:“叶酌言,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敢当着我的面对我父皇出言不逊。”
叶酌言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似有深意:“那日在宫宴上,我也没瞧见你对你亲爹有多尊敬多爱戴。”
在一个视自己亲爹为陌路人的人面前,她也没必要装出忠心耿耿的模样。
更何况,她实在好奇,熙元帝对他极为偏爱,曾经对淑妃娘娘也宠爱有加,谢池羽哪来的理由对他心冷到这样的地步。
谢池羽早已习惯了她对自己的所有态度,脸上的笑不改半分。想了想,问:“我母妃好好端端的一个人,却莫名其妙得了怎么都养不好的重病,你猜为什么?”
叶酌言心里一咯噔,这绝对是与熙元帝有关了。
“我原本应该有个弟弟或者妹妹的。”谢池羽背靠着树干,随手摘下几片叶子,朝着远处扔了出去。
那几片叶子并没悠悠坠地,而是飞出老远,扎进了墙里。
“母妃怀了三个月的身孕,却因他后宫中别的女人的一句污蔑,被他亲手灌了一碗药。”
冷冰冰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污蔑了什么,结果又是如何,叶酌言自然能猜到。淑妃娘娘腹中的胎儿没保住,而她也因为这碗药,身子伤得不轻。
熙元帝后来对于她的宠爱,不知夹杂了多少真相大白后的愧疚与悔意。
叶酌言垂着眸,不忍心多说什么,免得再让他想起与淑妃娘娘有关的事情,心里却对熙元帝冷声嗤笑。
口口声声说她是他心爱的女人,却连信任都不给半分,他算个什么东西。
叶酌言熄了地上的火苗,取下炉子,倒满一整个海碗,抬手向谢池羽扔去。
“接着,尝尝。”
谢池羽一伸手,那只碗就稳稳当当的落在了掌心,又被送到了噙着笑意的唇边。
“茶香之中混着牛乳的味道,还有一点焦味,不苦,也不腻。好喝,这是什么东西?”他兴致勃勃的问。
“随便煮的,没名字。”叶酌言笑了笑,没想到谢池羽这种挑剔的人也会夸它一句好喝。
“你从哪里学会的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谢池羽觉得稀奇。
“没事的时候试出来的。”叶酌言如实相告,突然问:“对了,你先前不认识那个什么云意吧?”
这叫什么话?谢池羽一皱眉:“你与其怀疑我与云意进宫行刺有牵连,不如怀疑江景明。我虽然不喜欢我那位父皇,但暂时还做不出行刺他的这种事情。”
暂时?叶酌言想不明白了,他怎么什么话都敢和她说得这么直接。
“江景明怎么了?”
“他献出的那枚翠微是假的。”
“假的?”叶酌言拧起了眉头,狐疑道:“你怎么知道?”
“世间那两枚真的翠微都在我手中。”谢池羽略显得意的摸出一只香囊,朝她扬了扬,“从南域回来之后不久,我的人刚好找到了翠微。落苏把它们碾碎,添入这里面了。哎,你别这么痛心疾首的看我,我可不是暴殄天物,这东西只有碎裂之后才能发挥作用。”
叶酌言坐在树下,支着下巴想了起来:“如果说云意下毒行刺一事由他授意,那他趁机献出的那个假翠微有什么玄机?”
“无非就是害人的东西罢了,能有什么玄机。我已经让人去查了,静观其变吧。”谢池羽跳下树,仔仔细细的理了理衣襟,正准备离开,突然看见叶酌言系在腰间的一枚琥珀坠。
“原本是准备送给你的生辰礼物,结果你生辰那天,我忘记带了。模样挺好看的,我就自己留着用了,反正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又不缺。”叶酌言发现他看见了那枚坠子,便直接说了出来,心里有点愧疚,面上却毫无表情。八壹中文網
忘记带了?谢池羽一脸委屈。
“怎么不缺?”他表露出不开心,向她摊开手。
叶酌言犹豫了一下,解下坠子抛给他,看着他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第二天,书房内,叶酌言闲闲的倚在榻上,翻着秋月给她拿来的话本。门外有风声掠过,低垂于矮墙上的树叶沙沙作响。
叶酌言端着手里的茶杯,不悦的走出书房,心里想着如果她再嫌麻烦,不给祭司府设一些厉害的阵法,找一批靠谱的护卫,这祭司府真是什么人都能有事没有进来溜达一圈了。
手中的杯子带着浑厚的力道朝着某一处疾射而出,一个黑色的身影就一跃而出,停在了她身前三步远的位置。
“祭司大人恕罪。”来人顾不得膝盖上的疼痛,竟单膝跪地给她行了个礼,甚至还不带半分犹豫的摘下了蒙脸的黑布。
风禾?
叶酌言狐疑的看着他。他收敛了一脸的悲切绝望,神色变得紧张且局促,不是因为被她撞见了私闯她的祭司府,而是似乎有什么重要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又顾虑着她的态度而不敢说出口。
“起来说话。”叶酌言看了他一眼,语气不冷不热,“是靖王殿下遇到了麻烦,还是他帮我招惹了麻烦?”
风禾见她这语气还算友好,也不再遮掩,连忙道:“我家主上病了,请祭司大人出手相救。”
叶酌言的眸光沉了下来。
风禾这一副恭恭敬敬求她相助的模样,说明谢池羽这病不同寻常,连他身边那个医术过人的落苏也觉得棘手。可是谢池羽昨天不还好端端的么,怎么能说病就病了。
“他情况如何?”
“很不好。”风禾张了张嘴,却实在不知应该怎么描述出现在谢池羽身上的诡异情形,只得摇了摇头:“落苏说,主上绝对不是中毒,倒像是……中了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