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扶苏提着毛笔，满肚子的委屈。
他招谁惹谁了，又被皇帝一顿输出！
“所以，秦君是这么想的？”
“对啊！”秦草盘膝坐在他对面，无奈道：“这功劳我本来是打算给你的，可转念一想这不是害你吗？你要把马具献上，你怎么和你爹交代？别忘了，你爹可是反贼啊！到时候你卧底身份暴露，岂不是完犊子了？”
“呵……呵呵……”
扶苏在旁苦笑。
是啊，他真被秦草给害惨了！
他也没法和他爹交代！
“那秦君为何不与我说呢？”
“草……你这话说的。”
“额？”
“那几日你天天虚的腿打飘，我和你说这些作甚？”
“……”
合着还怪我了？！
扶苏恨不得拍桌子掐死秦草。
这不全是你害得？
批奏疏也就算了，他还得抄书！
几十万字啊，他得抄到猴年马月去？
这还不算完，他还得刻字玺。在木板上面把一个个字都刻好，字迹工整不说还不能出任何错。否则整个字板都得报废，然后得从头再来！
这是人干的事吗？！
“小苏，少撸点……”
“哈？”
“小橹怡情，大橹伤身，樯橹灰飞烟灭！”
“？？？”
扶苏瞪着眼，完全不能理解。
“来来来，赶紧写奏疏。”秦草见他不懂也没解释太多，感慨道：“项梁他们实在是太狗了，要是秦国真的南征，我敢说绝对会吃大亏。”
“你认为秦国会输？”扶苏闻言蹙眉，“即便项梁他们暗中相助，想来也成不了气候。以秦国这五十万大军而言，打败百越只是时间问题。”
“秦国当然会赢，可代价就不好说了。”
秦草摇了摇头。
论国力，秦国能把百越吊起来打。
论装备，秦国同样远胜百越数倍！
论兵力，五十万对五万。
但战争不是仅仅只看这些，还有意志力。对现在的越人来说，秦国就是入侵者，他们会拼尽全力反抗。特别是越人素来顽强，只要激怒他们后，就算面对凶猛的秦军他们也不会投降。
秦国后续赢了，却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秦国的确尽纳百越之地，战略目的达成。但是却死伤惨重，后续数十万大军还得镇守百越，到最后让赵佗摘了桃子。
百越，绝对是压死秦国的一大把稻草！
“秦君以为不行？”
“上次项梁说的，你忘了？”秦草无奈道：“粮道要是被断，那可就麻烦了。况且，越人很难对付。他们要是宁死不降，跑山林里头和秦人死磕，那秦国就会被拖至泥潭。”
扶苏闻言也是觉得有些道理。
灭楚时，皇帝就考虑过要征南越。
要令皇帝改变想法，并不容易。
“关键是项梁明摆着在试探我。”
“怎么说？”
“秦国要是突然不南征，你是项梁你会不会怀疑有人背叛了他们？”
“……”
扶苏顿时倒吸口凉气。
讲道理的说，这些事他真没考虑过。
细细想来，好像还真是这样！
项梁这老狐狸，分明是在试探！
“那秦君如此，不怕……”
“所以这不是得想法子吗？”
“什么法子？”
“我不是在想吗？”
秦草当即就要给他两拳。
一天到晚问问问，到底是谁给谁效力？！
“秦君，其实此事兴许有转机。”
“怎么说？”
扶苏笑了起来，“皇帝如今按兵不动，无非就是在等祥瑞大熟。”
“的确。”
“待祥瑞大熟后，皇帝必行祭天大典，以告先祖。所以咱们完全能以祥瑞为由，比如说挖着挖着挖出块美玉，上面则以古字所书，就说秦越一家，不宜刀兵。反正只要是劝阻秦国南征的就行，如此岂不是大善？”
“嘶……你可真是个天才，这法子不错！”
“那是！”
扶苏显得颇为得意。
“那你赶紧写吧，这计就是你想的。”
“额？”
“咋咧？这你想的计策，功劳得是你的。”
“不是……我……”
扶苏恨不得现在给自己两嘴巴子。
他甚至怀疑，秦草该不是故意装蒜吧？
秦草淡定拍了拍扶苏肩膀，“你不就是觉得我把马具的功劳给了陈平，心里不平衡吗？我都懂的，按理说是你先来的，功劳理应先考虑你。但这次是真没辙，只能如此。既然你这么聪明想到这法子，那肯定得以你的名义来写。”
“你……你……”
扶苏握着毛笔，差点没把笔给掰断。
“你不用谢我，咱俩谁跟谁啊？”
“隰……多谢秦君好意！”
扶苏咬着牙开口。
这也能算功劳？
“小苏，我记得你和长公子关系不错？”
“嗯，是还可以。”
“那你还能让长公子当朝劝谏。”
“你这是要我死？”
“哈？”
“我这么说，长公子不得恨死我？”
扶苏瞪着眼，差点没吐血。
合着就逮着他一人坑是吧？
“没法子啊，演戏就得演全了。”秦草显得很平静，“长公子素来就不喜欢刀兵，经常劝阻皇帝休养生息。恰好，这波就是天赐良机。按你说的祥瑞大熟时，然后挖出美玉不宜南征。然后皇帝不听，非要南征。这时长公子跳出来劝阻，皇帝依旧不听，还把长公子赶至南郡。”
“呵……呵呵……”
好好好，你是不把我坑死不乐意？
“再然后呢？”
“你还记得秦嘉要在东海郡散播谣言吧？”
“这又怎么了？”
“咱们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记得去年在皇帝东巡在琅琊郡的时候，皇帝命方士徐市出海寻仙吧？”
“是有此事。”
“咱们就命人驾驭孤舟趁着夜色停靠于港口，然后所有人都撤离，孤舟上留下颗大石头，再以徐市的名义所书。就说这是海外仙人赐予的天外神石，上面刻些文章，全都是彰显皇帝功绩和劝阻南征的话。到那时，皇帝才决定放弃南征。”
秦草淡淡开口。
反正雨我无瓜，都是天意。
愿昊天忽悠……护佑大秦！
秦始皇这时再暂缓南征，很合理吧？
就算项梁张良怀疑他，那有什么证据吗？
有渣爹这铁血反贼在，谁敢怀疑他？
“真是好算计！”
扶苏瞪着眼，无比佩服。
如此还真是一举多得！
不光能化解秦嘉的诡计，还利用了徐市！
要知道徐市本就是齐地琅琊人士，在东海郡也算是颇具名气。反正徐市也跑路了，那么就以他的名义送来海外神山，如此也算是名正言顺。
“那长公子呢？”
“管他干啥？反正咱们爽了就行！”
“秦君……长公子对我有恩！”
扶苏恨得是牙痒痒。
“那就先愉快的放一边吧！”
“不能啊！”
“放心，皇帝不会把他怎么着的。他也是为秦国而牺牲，这么大份功劳白白送他，长公子说不准还得请我喝酒感谢我咧。”
“呵……呵呵。”扶苏长叹口气，继续道：“那百越就不打了？”
“不是不打，是得先缓缓。比如说修凿河渠打通水系，方便秦国运送辎重粮草什么的。”
“嘶？！”
扶苏敏锐蹙眉，好像有些道理。
驻守于南方的大军，完全能顺势凿渠。
“那修凿在哪呢？”
“我哪知道？”
秦草两手一摊。
像他这样的路痴，就是把现成的地图放他面前，他也看不懂。他只知道历史上秦始皇打通了湘江和漓江，建造成了条大运河，用来运输粮草辎重。
可要问他具体在哪，他是真不知道。
术业有专攻，这种活就得交给专业人士。
“如此，兴许很多武官都不满意。”
“为啥？”
“无仗可打，他们怎么晋升？”
“你啊，还是太年轻！”
“吾比秦君要年长……”
“这不是重点！汝目光所及，短寸之间。狭目之见，只能窥底。正如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
扶苏脸涨得通红，肺都快气炸。
秦草要说的有道理，他也就认了。
什么都不说，先对他一顿输出。
还全都是真实伤害！
他没破防动手，那都算有修养！
“所以，秦君何意？”
“玄机皆在这马镫上。”
“秦君何意？”
“吾听说秦军步战无敌，锐士悍不畏死。”
“是有此事。”
“吾还听说胡人乃天生甲骑，马上无敌。”
“对！”
“所以……”
“所以胡人骑着秦军，天下无敌？”
“我tm拍死你！”
坑爹呢？！
秦草拍着桌子站起身来。
“咳咳，说笑而已。”
扶苏面露无奈。
他难得说笑，没成想秦草不识逗。
“这事可不能随意说笑。”
扶苏抬手作揖，“所以，秦君目的是要将马镫马鞍献上。秦国得马具，便可组建出堪比胡人精锐的甲骑。如此，就能从南征变成北伐？”
“没错，就是这样。”
扶苏仔细思索着此事。
或许会受到阻力，但却是最好的法子。
不光能令秦国转危为安，秦草也能更安全。
秦草还把自个摘的干干净净，想挑刺都难！
“马具如此重要，必是大功。”
“秦君将此功让给陈平，不可惜吗？”
“可惜啊，所以就得靠你美言几句。帮我多要点好处，爵位什么的就不提了，主要是多给我点黄金什么的。然后再上奏皇帝，让皇帝禁止寻常人铸造马蹄铁马具，允许我做这买卖就行。”
“……”
扶苏傻眼了。
万恶的秦草啊，这是要玩垄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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