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怡惊讶的捂住了小嘴,失声道:
“桃爷爷?”
虽然她一直相信陆小七,相信桃爷爷的存在。
可相信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意识到,陆小七的世界似乎和她的不同。
老桃树下,白发苍苍的老者脸如菊花,面色蜡黄。
正“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他和蔼道:
“这女娃子不错,懂礼貌,对你也挺好。”
陆小七洋洋得意道:
“嘻嘻,我兄弟不错吧?”
桃爷爷面色一愕,随即呛了一口老烟,猛咳两声道:
“兄……兄弟?年少无知,年少无知啊!”
陆小七转过头,不明所以的挠了挠脑袋:
“老头子,你说啥呢?”
桃爷爷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的坐在了石桌上。
李子怡一把揪住了陆小七的耳朵,奶凶道:
“兄弟,怎么跟老人家说话呢?”
陆小七被拧的龇牙咧嘴,求饶道:
“大哥我错了!”
就在此时,一颗菜花精准的砸在陆小七的头上。
粗犷的女声从隔壁院子里传来:
“陆小七!你个挨千刀的又勾搭我闺女!看老娘不打死你个小兔崽子!”
陆小七当时就不乐意了,扯着嗓子吼了回去:
“赵阿姨!我和大哥是纯洁的革命友谊!你的格局要开阔!”
“老娘再开阔,我家妮子都要让你骗家里去了,我让你开阔!”
噼里啪啦,白菜帮子、半截萝卜、还夹杂着不知名的东西,一股脑砸向了陆小七。
陆小七被李子怡扭着耳朵,根本躲闪不开,顿时被砸了个结实。
李子怡瞧着他凄惨的模样,顿时乐了起来,她小手一松:
“桃爷爷,我走了。”
她虽然不能直接看到桃爷爷,不过依旧礼貌的告辞离去。
陆小七摸了一把脸,碎碎念道:
“难怪子怡这么暴力,全是遗传啊!”
而此时,李子怡刚刚回到家,赵阿姨一把将门关上,语重心长道:
“妮儿啊,妈妈只能帮你到这了,你可得抓点紧啊。”
李子怡???
两家从很早以前就是邻居,陆小七的父母没出事以前,两户人家关系就很好。
后来在金沙滩事件中,他的父母丧命,家里只剩下陆小七。
在他最难的时候,多亏了赵阿姨给他留了一口饭。
可以说赵阿姨是看着陆小七长大的,她深知陆小七的不容易,对陆小七是喜欢的紧。
李子怡盯着她妈看了好一会,才幽幽道:
“妈,我怎么感觉陆小七才是你亲生的呢?”
赵阿姨叹了口气:
“你再努把力,他就是我亲生的了。”
李子怡:我???
……
第二天。
因为今天是周六,学校并没有课,所以陆小七一早就赶到了警司。
自从十年前金沙滩事件之后,他每个月都要来警司报道。
报道有两个目的,一是看看陆小七近况,二是做心理测试,检测陆小七有没有心理问题。
但每次的结果都一样,陆小七除了有点贪财之外,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即便如此,他每月还是要来警司一次,以证明他不是心理变态。
此时,警司的一间独立房间内。
陆小七正做着测试题,房间里有两名警员,一名坐在椅子上,另一名在房间后面闲逛。
陆小七很快将题目做完,有些着急道:
“哥,我可以走了吗?”
他的时间是有些紧的,他还要赶着中午之前去小路口卖桃子。
警员将试题收好,打趣道:
“急啥,有人要见你一面,不会耽误你做生意的,你稍等一下。”
陆小七也算是警司的常客,这些警员跟他也很熟悉。
陆小七好奇道:
“谁啊?”
房间的门被推开,带着眼镜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笑着道:
“我。”
陆小七好奇的看向他,他并没有见过对方。
警员见他进来,便自觉的走了出去,将门带上,临走前还不忘嘱咐一句:
“好好配合。”
男人推了推眼镜,突然道:
“你跟这的警员关系很好?”
陆小七眨了眨眼,这人话里有话啊,随即义正言辞道:
“我们这个街道的居民跟警员的关系都很好,他们是真心为民办事的好警员。”
男人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那不错,我叫周斌,找你确认一些事情。”
他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不过越是这样越让陆小七觉得有些棘手,这个人有点难缠啊。
周斌将帽子摘下,露出聪明绝顶的大脑袋,阳光下有些刺眼。
陆小七不由绯腹道,秃头果然都不简单啊!
在他开小差的时候,周斌取出一沓资料,开口道:
“十年前金沙滩事件中,你前后两次的供词有些出入,我想再确认一下。”
陆小七神色如常的点点头,平静道:
“好的。”
周斌翻阅着资料,皱眉道:
“你的第一份供词中,出现了这样一段话……”
陆小七安静的听着,脑海中再次浮现当时的画面。
炎炎夏日,金色的沙滩上,透蓝的海水翻涌,数不清的人在海滩上嬉闹着。
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四周的温度骤然降低,原本透蓝的海水染上了一层血红。
黑色的乌云遮蔽了天空,整个沙滩一片昏暗。
人们开始尖叫,发狂般的冲向岸边。
海水冲上了沙滩,将很多人冲倒在地。
躺在地上的人好像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声嘶力竭的哭喊着。
血色的海水褪去,密密麻麻的人形怪物趴在沙滩上。
它们的手中抓着断裂的肢体,畅快的啃食着。
周斌的声音响起,将陆小七从回忆里拽了出来,他皱着眉,冷眼看向陆小七:
“你第二份供词却是说你一开始就被人打晕了,第一份供词都是你的梦境?”
陆小七平静的点点头:
“对。”
周斌盯着他的脸,似乎想看出什么破绽,冷漠道:
“很难想象一个七岁的孩子,能有如此想象力丰富的梦境。”
陆小七眉头微皱:
“什么意思?”
周斌指间敲击着桌面,压低了声音道:
“你前后出现如此大的反差,是有人教你这么做的吧?你口中的梦境也是有人转述给你的!”
他突然提高了嗓门,质问道:
“对不对!”
陆小七愣了一下,随即承认道:
“你要这么说的话也没错。”
周斌眼中喜色一闪而过,他刚刚调入烟市警司,急需实绩来稳固自己的地位。
所以他将目光锁定在了金沙滩迷案上,经过一段时间的推敲。
他的猜想趋于完善,这才找上了陆小七。
此刻听到陆小七如此回答,他安耐不住心中激动,急迫道:
“是谁教你的?”
陆小七耸了耸肩,很配合道:
“我第一次录完口供就被送去了精神病院查脑子,那里的医生告诉我,这是我受刺激之后的妄想。
医生在那里开导了我三个月,带我看了很多病友,他们可比我严重多了。
有说自己金刚不坏的,结果一打针就哭爹喊娘。
有说自己能接收外星信号的,天天拿着病友的臭鞋当天线,硬是给自己闻成了鼻炎。
总之在那里的人都蛮惨的,我也深刻认识到了我的问题,最终幡然醒悟。”
陆小七嘴上这样说着,脑海里回忆着在病院的事情。
“小朋友,你说你看见了怪兽?怪兽在吃人?”
“是的,医生。”
“小朋友,你说你的胸前插了一把黑刀?”
“是的,医生。”
“你知道人被兵器贯穿是什么后果吗?”
“知道,会死。”
“可你为什么活着呢?”
“我……我不知道……”
“你能给叔叔指指黑刀在哪吗?”
陆小七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在这,碰一下可疼了。”
医生没有再看他,而是转头道:
“重度妄想症,他胸口可能被人打过,才会有这样的应激反应,留院观察吧。”
陆小七脑海中的画面消散,他自嘲一笑。
周斌看着陆小七,足足愣了十几秒之后才回过神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翻供的原因居然是在精神病院呆了三个月!被重新教做人了?
因为陆小七当时年龄还小,所以他住院的事并未大范围公开。
周斌初来乍到,又急于表现自己,所以知道的消息并不完全。
他有气无力的坐在椅子上,沉吟道:
“所以并不是有人教给你的,而是你的妄想?”
陆小七熟练的点了点头,亦如出院那天,跟院长的对话一样:
“我现在很确定,一切都是我的妄想,那些画面都是我受刺激之后,脑海中应急的反应。”
……
十分钟后,陆小七走出了警司。
阳光正好,他的心却有些凉。
他低头看去,他的胸口上,正插着一把巨大的黑刀,将他彻底贯穿。
他如梦呢般的声音响起:
“妄想?”
他轻轻拨弄着胸前的刀柄,胸口一阵剧痛。
他脸色一白,随即自嘲的笑了起来。
他知道这个世界并不是看起来的那般简单。
他知道自己遭遇的一切都是真实,可他却无能为力。
他知道真相又如何呢?所有人都看不到他胸口插着的黑刀。
更不会有人相信他见到的景象,他们只会将他看做妄想症的患者。
他目光幽幽的望向远方:
“如果这都是妄想的话,什么又是真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