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御面色如常地抬脚往门外走：“楚王兄知道了吗？”
“还没有。想来楚王也快该知道了。京兆府的人已经赶过去，大概再有一顿饭的工夫，就会报去楚王府。”
“那就找个人去楚王兄家门口看看。此等精彩绝伦的场面，本王不能亲见，实为一桩憾事。”
“是。”
杰公公顿了下，又请示道，“还有件事，请王爷示下。楚王妃今早送了拜帖来，想邀王妃过府小叙。”
独孤御略想了下，就明白楚王妃的用意了。
她一定是听见谁说起清河长公主那日寿宴上的事情，知道了顾惜夕把崔氏认成了她。
她受楚王冷落多年，在府里连个小妾都敢骑到她头上，偏早几年安远侯又不受重用，养成了她胆小怕事的性格，心里虽窝着气，却不敢当面和那几个得宠的小妾斗。
崔氏得罪了顾惜夕，她跟着就邀顾惜夕小叙，一来是让顾惜夕认清楚她才是楚王妃，二来，也难说没存了借顾惜夕的手，惩治崔氏的心思。
“王妃和她没什么交情，拒了吧。”独孤御替顾惜夕做了决定。
“是。”
他走到门口，又顿住，转身把手递给杰公公。
杰公公没明白他的意思：“王爷？”
独孤御把手缩回去，又重新递过来，脸上有难得的不自然：“给本王包下手。”
杰公公吓了一跳，以为他哪里伤到了。可他睁大了老眼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来独孤御手上的伤口在哪里，就更糊涂了：“王爷……伤在什么地方了？”
独孤御的脸色沉下来，语气里带着不耐烦：“随便什么地方，包一下。”
杰公公就不敢再问了。
他赶紧去寻了块白布条，对着独孤御的手比划来比划去，眼瞧着独孤御脸色越来越沉，心一横，把他半个手掌包的严严实实。
“王爷，包……好了。”
独孤御看了一眼，没说什么，转头往外走。
怡王府大门洞开，马车载着他哒哒哒地往宫门口驶去。
与此同时，京兆尹的差人也将口信送到了楚王府。
“崔大郎尸身上共有两刀，一刀剜眼，一刀毙命。刀法狠厉，一丁点多余的力道都没使，下官瞧着，就像是经年的屠户宰猪杀羊一般干净利落。”
“只是下官想不明白，那凶手既然为了杀人，为何在动手之前，还要多此一举，先剜了崔大郎的眼睛呢？瞧着，更像是临时起的杀意。”
楚王砸了一只官窑的杯子，气得脸色通红：“敢在本王头上动土，这是活腻歪了。查，给本王好好查！”
“是。还有一事，也要禀告王爷知道，现场找不到崔大郎的眼珠子，想是被人剜下来后拿走了。”
正说着，楚王府的家丁捧着个盒子，战战兢兢进来禀告：“王，王爷，咱们府门口的石狮子底下，被人扔了这个。”
楚王接过盒子，打开，便看见一对沾着血的眼珠子骨碌碌在盒子里乱转。
他吓得手抖，盒子一下子掉在地上，崔大郎的眼珠子滚出来，一只一直滚到刚刚进门的楚王妃脚下。
“这，这是什么东西？”楚王妃吓得跳脚，幸好身边的丫环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楚王看见她来了，心里越加烦躁，连个好脸色也不肯给她：“你来做什么？回后院去。崔氏兄长被害，她正在伤心难过，你是王妃，合该去宽慰她。来本王这儿捣什么乱？”
楚王妃应了一声，施礼告退。
没人注意到，她裙摆翩跹时，滚到门边的一颗眼珠子不见了。
崔氏已经得知了崔大郎的死讯，哭得眼睛红肿跟核桃似的，见了楚王妃进门，既不行礼，也不问安，继续哭她的亲哥哥。
她的丫环也没有朝楚王妃行礼，只顾着宽慰崔氏。
“姨娘别哭了，你不替自己着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小世子着想啊。”
“王爷这般宠爱姨娘，一定会为姨娘哥哥报仇的。”
“吃点东西吧，姨娘。”
……
楚王妃径直走到崔氏跟前，挥手支开丫环们：“王爷让我来宽慰崔姨娘，你们先下去吧。”
崔氏这才不得不正视楚王妃，顶着兔子一样的眼睛坐在榻上点了点头，算是行过礼了：“王妃，王爷那边可查到什么了？我哥哥不能这样白白叫人害了性命。他死的好惨啊。”
楚王妃在她身边坐下，语气平和道：“方才下人们在咱们府门口发现了东西，想必，是你哥哥的。你们兄妹一场，他的东西，自然是要交给你收好的。”
崔氏抹着眼泪点头：“那自然是。不知是我哥哥的什么东西？”
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
这两年她仗着楚王的宠爱，偷了不少楚王府的东西接济他哥哥，其中不乏一些带着楚王府标记的东西。该不会是他哥哥死之后，路人捡着他的遗物，见上面刻着楚王府标记，以为是楚王府的东西，便送过来了？
这事要是只让楚王撞见还好说，要是让楚王妃知道，那她免不了要多费一番口舌来替自己推脱的。
楚王妃并没有露出跟她计较的样子，反而和和气气的：“你伸手。”
崔氏依言伸手，五根纤纤玉指上，涂着只有正妻才能用的正红色。
楚王妃眼睛沉了沉，什么也没说，将她攥在手心里许久的帕子放进崔氏掌心里。
那帕子包裹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像是个大珠子。
崔氏记不清自己有没有从楚王府偷过夜明珠，掌心合拢，将帕子攥紧了：“多谢王妃。”
楚王妃止住她要缩回的手，面带笑意：“不好奇是什么东西吗？”
崔氏无法，只好当着楚王妃的面揭开帕子。便看到一个圆滚滚沾血的眼珠子，瞳孔昏黄，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活像勾魂的鬼。
“啊！”
崔氏吓得一扬手扔了眼珠，眼珠在地上滚起来。
恰巧她的丫环进来禀告：“王爷来看姨娘了。”
脚下没留神，踩着个珠子样的东西，脚底一抿，珠子爆了，留在地上一片污渍。
楚王妃淡定地站起来，冲崔氏阴恻恻地笑：“那是你哥哥的眼珠。听说人死后若得不了一个全尸，到了阴曹地府也要受尽欺凌，来世无法堕入人道。崔氏，你就这么恨你哥哥，不肯给他一个全尸吗？”
崔氏早已吓得面无血色，此刻听了楚王妃如此诛心的话，只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的疼，搅得她五脏六腑都不得安宁。
她撑着趴在床边干呕了两声，什么也没吐出来。
倒是她的丫环惊恐地喊起来：“姨娘，见红了。你下面见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