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夕喘不上气,张着口大口大口吸气,像一条濒死的鱼。
她的手也没闲着,扒拉着独孤御的胳膊一下一下敲打,试图让他放开自己。
后来看自己因为缺氧,手上没劲,不足以撼动独孤御,干脆有样学样,也伸手掐上独孤御的脖子。
且是双手。
这举动彻底激恼了独孤御。
他一把将她甩开。
顾惜夕摔出去的时候,恰好磕到了榻角,坚硬的红木磕得她后脑勺嗡嗡的,整个人都有点犯迷糊。
她使劲喘了两口气,挣扎着要从地上站起来。
独孤御却已经抬脚走了。
“王妃染了时疫,把门锁好了,免得病气蔓延。”
“是。”
顾惜夕缓了好一会儿,脑子里依然嗡嗡的,抬脚走路也跟踩在棉花上头一样,深一脚浅一脚的。
她面前撑着挪到门边,伸手推门,纹丝不动。
再扒着门缝朝外看,勉强能看到外面站着三四个黑衣侍卫,想来这屋子外面已经被围起来了。
她咬咬牙,使劲拍门:“独孤御,你要禁我的足,好歹送些吃喝进来啊。我赶着来给你报信,连饭都还没吃呢!”
跟石沉大海一般,根本没人搭理她。
反而让她更加晕乎乎的。
她摸了摸后脑勺,已经肿起来了,跟鸽子蛋那么大的包,钝钝的疼。
“完了,八成把脑子磕坏了。”
她也不敢再折腾,扶着墙慢慢挪到床上,躺下休息。
外面依然静悄悄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氏悠悠醒转过来。
见地上的一堆耳朵已经消失不见,重新铺了土,血渍也看不见了,周围却站了许多带着刀的黑衣人,个个都劲装打扮,一看就不好惹的样子。
她也不敢多问,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悄悄溜回小院了。
直到天色黑透,独孤御方从外头回来,也不进听竹居,直接进了书房。
亥时三刻,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杰公公轻手轻脚走进来。
“王爷,都办妥了。”
独孤御正捧着一卷书在看,烛火在他眼底投下淡淡的阴影。他闻声,眼皮子沉了沉,两团阴影就如同蝶翼一般颤了颤。
“徐路明当真亥时进了南城门?”
“是。和王妃说的丝毫不差。那佃户就藏在他运节礼的板车下面,也不知道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
独孤御凉凉看他一眼。
杰公公不敢再啰嗦,赶紧挑重点的说:“按照王爷的吩咐,将他送到了尹大人家门口。陆一亲眼看着他进了尹大人家里,才赶回来复命,是以时候晚了些,让王爷久候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杰公公告退。
独孤御捧着那卷书又看了两页,放下,抬脚往外走。
他先去了趟锦绣园,远远地望见洞开的大门,和院子里各房点的灯火,以及团团围住锦绣园的家丁和侍卫们的时候,方才想起来,顾惜夕不在锦绣园。
又折返了往听竹居走。
“王妃呢?”他问听竹居门口的侍卫。
“回王爷的话,王妃一直在屋子里,并没有离开。”
“她说什么了?”
“刚开始闹着要出去,后来就什么也没说了,里面静悄悄的。”
独孤御脸色沉沉的:“开门。”
铜锁被打开,他两步走进屋里,又吩咐侍卫:“将门锁了。没有本王的话,谁也不许开门。”
“是”。
顾惜夕是被开锁声吵醒的。
屋子里没有开灯,一团漆黑。好在她在黑暗中也待久了,并没觉得不妥。
她躺在床上,循声扭头看过去,脑袋一动,又是一阵头晕。
她只好勉力扶着床柱,定了定神,朝独孤御看过去:“夫君?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独孤御往屋里走了几步,停在她床前。
光线太黑,看不清他表情如何,只能听见他的声音波澜不惊,分辨不出来任何情绪。
“快子时了。”
“都这会儿了?”
顾惜夕在心里盘算了下。亥时已过,独孤御这个时候来找她,想必是已经去过南门口了。
她的话得到了印证,他就该相信她,放她回去了。
心下一松,她问他:“那佃农可抓到了?”
独孤御沉默了一会儿,点头:“嗯。”
今晚南城门外,会有四五个怡王府外出求药晚归的侍卫,和正要进城的徐路明遇见,并借着徐路明的令牌深夜进城。
进城后不久,靠近南城门的小巷里会拐出来两辆粪车,因为没想到这时候街上还有人,不小心撞上了徐路明的车队。
怡王府的侍卫在这个时候护住了徐路明,免得他被粪车冲撞了。而失了方向的粪车会撞到徐路明身后成队的仆从和板车,惹来一番谩骂。
场面十分混乱。
而那个一直藏在板车下的佃农瞅准机会,趁乱而逃。刚逃到小巷,就被又一辆粪车撞到。
推粪车的人打昏了他,依旧把他藏到板车下面,待绕了一大圈后,便将他放到了素以耿直著称的御史尹大人家门口。
也不知今晚,尹大人听了佃农描述的楚王种种暴行后,还能不能睡着。
这个仓促而成的计划很成功,一切都要归功于顾惜夕提供的情报十分准确。
独孤御握紧了拳头。
如此准确无误的消息,若说是远在万里之外的镇国公告诉她的,就未免太把他当傻子了。
知道徐路明是楚王的小舅子,知道徐路明近日不在京城,并且知道徐路明进城的准确时间,这样大的神通,除了宫里的人,不作他想。
顾惜夕听见说独孤御已经抓到了佃农,彻底放心了。
她扶着床,慢慢把脚挪到地上,一边穿鞋,一边道:“太好了,这下可有楚王受的了。夫君,有吃的吗?我被你关在这儿,一整天都没吃一口东西,快要饿死了。”
谁知一起身,脑袋顶结结实实撞到独孤御下巴,疼得她眼冒金星,又一屁股摔回到床上。
太黑了,她根本没注意到独孤御不声不响地离她这么近。
她本就头晕,这下更是雪上加霜,整个脑袋都似有千斤重一般,脑子懵懵的。
还没等她从床上爬起来,脖子里一凉,独孤御冰凉的手指又掐住了她。
他另一只手划过她的脸颊,缓缓抚上她的眉眼,指腹按在她眼睛上,一下一下描绘她眼睛的形状。
指甲划过眼周皮肤,像有成队的蚂蚁爬过。
而他的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你这双眼,本王甚是喜欢,时常被它勾得神魂颠倒。”
“不如,挖出来送与本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