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夕在回怡王府的路上,便觉得不太对劲。
她明明看到独孤御好好的,身上干干净净,走路稳健,除了面色比平日还要苍白以外,并没有什么异常。
不过正常人在皇宫里熬上一宿,也不见得就能精神奕奕,何况独孤御要面对的,还有不知道藏在哪里的明枪暗箭。
他能好好的走出皇宫,就已经很好了。等楚王下葬结束,他便能回到怡王府。
可她还是心神不定的很,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她忽略了。
好不容易捱到怡王府,她打发了三个妾室和丫环,自己躲在房中,小声呼唤鬼影。
“鬼影,你能听到吗?你能告诉我,夫君他还好吗?”
连叫了三遍后,空气中凝结出一个淡淡的影子。
她原以为再等一会儿,那影子就会变浓,毕竟最近几次她见到鬼影时,他的身影都浓的很,几乎快要和活人一样了,身形也矫健的很,越来越喜欢在空中飘啊飘,做鬼做的不亦乐乎。
谁知等了好一会儿,鬼影还是淡淡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变化。他的样子看起来,也多了几分虚弱。
她的心揪起来:“鬼影,你怎么了?是夫君他……不好了吗?”
“不好”两个字,说的格外艰难。
鬼影轻的就像是一股烟飘在空中,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
顾惜夕忙把门窗关严实了,生怕他真的被风吹散。
他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在纠结什么?
她急的心里跟猫挠似的,又问了两声,他才终于有了反应。
“他离的远,我虽看不到他此刻的样子,但,想必是不好的。”
“怎么个不好法?”
鬼影又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吐出四个字:“命悬一线。”
“哐当”。
顾惜夕瘫坐在地上,撞倒了桌子,上面的摆设砸了一地,她浑然未觉。
好一会儿,才忍着疯狂的心跳,艰难吐出几个字:“可有……救他的法子?”
鬼影摇了摇头:“听天由命吧。”
顿了下,又冲她笑笑,“若他就这么走了,活不到三年后,恐怕我也不在了。或是遁入轮回,或是魂飞魄散,都未可知。不如现在就做一番告辞,省的将来你念起我,要怪我一句,不告而别。”
顾惜夕傻傻地看着他,耳边分明听见他的声音:“再见了,我的王妃。”
眼睛看着他消散在空气里,心里一片茫然。
命悬一线?
听天由命?
不行!这怎么可以!
她还没有和他厮守够!他们才刚刚圆房,她甚至都还没有好好回答他的问题!
和他圆房,她也是……很快活的……
她想亲口告诉他,看着他笑,看着他得意,看着他低下头吻向她。
她自嫁到京城以来,从没有像这几日一般快活,她才刚刚过了几天这样舒心的日子,怎么就能结束呢?
一定,一定有什么法子可以救他。
“翠花!翠枝!”
她冲到门外,大声喊人,“去,去翻我的嫁妆,找,找药,不管什么药,都翻出来,一定有的,嫂子那么聪明的人,她一定偷偷给我藏了什么灵丹妙药。”
又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在院子里乱转,转了一会儿,喊暗卫:“影六,你出来吧,我知道你就在我身边。你告诉我,夫君的私库在什么地方?我要去找药,去找能救他的药。一定有的,他一定备的有……”
正喊着,听见外头脚步杂乱声,赶紧跑出去看。
就看到几个家丁抬着双目紧闭的独孤御跑过来,旁边跟着急匆匆的杰公公和刘太医。
“杰公公。”顾惜夕忙跑过去,“夫君他……”
话问到一半,忽然,不敢问了。
只用一双眼睛死盯着杰公公,生怕他说出半个不好的字。
杰公公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哪里还顾得上独孤御的嘱咐,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说了:“王妃,王爷昨日受了五十杖刑,圣上不许王爷出宫,夜深露重,王爷生生趴在地上熬了一晚上,今早又领着队伍送葬,实在熬不住了……”
“你胡说,早上我明明去看了,夫君好好地走在队伍前头,怎么就,受了杖刑?”顾惜夕不信,或者是,她倒是希望,这都是杰公公胡说八道。
“王爷是猜到了王妃会去观礼,不愿王妃为他担心,特意走得稳健。方才……方才王爷倒下去的时候,老奴查验过了,杖刑的伤口已经裂开,血……血把里衣全染红了。”
顾惜夕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去掀独孤御的衣裳。
才一眼,就吓得她慌忙撩开手。
红的,全是红的。
她抖着唇去看刘太医。
刘太医摇摇头:“卑职已经为王爷处理过伤口了。只是,拖了一夜,王爷先前又才受过重伤,身子骨尚未养好,这次,只怕……唉,卑职尽力而为吧。”
“尽力……太医,你一定要尽力。不管需要什么药,哪怕龙肝凤胆,我也一定能弄来。求你一定要救救夫君。”
她也不敢耽搁太医太久,赶紧把人让进去,又屏声静气看太医给独孤御诊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太医收起药箱,无奈道:“王爷这伤委实凶险。这样吧,烦请王妃给卑职找间住处,卑职这几日就住在怡王府,王爷有何变故,卑职随叫随到。”
这再好不过了。
顾惜夕忙叫人去收拾屋子。
又熬了参汤来,要喂给独孤御。
谁知根本喂不进去,勺子送进嘴里多少,就流出来多少。
她急的团团转:“这是怎么回事?夫君上次受伤,明明也重,可还能吃药,还会跟我说笑,还吵着要吃燕窝粥。这次怎么就不肯吃药了呢?”
杰公公心知上次是顾惜夕出现的及时,独孤御虽受了重伤,却没有耽误治疗。
这次却不一样,五十大板对常人来说,就能要去半条命,何况独孤御这样一个常年缠绵病榻的人?又拖了一晚上,错过了治疗的良机。
他心里一片凄然,什么也不想说,只是摇头,摇出两行清泪。
顾惜夕一跺脚,接过参汤,一口灌进自己嘴里,跟着弯下腰,当着杰公公的面,含住独孤御的唇,舌头撬开他齿关,将口中的参汤一小口,一小口,喂给他。
被迫目睹这一幕的杰公公:Σ(っ°Д°;)っ
虽然知道王妃是为了王爷才不得不这么做的,但,他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里。
刚喂完参汤,翠枝急匆匆跑来喊她:“小姐,上次那个月国公主又来了,还是跟荣家那个二爷一起来的。”
“不见。”顾惜夕想也没想,拒绝道。
“可荣二爷说,他们是来送药的。”
顾惜夕:“……给我换男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