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周边的交通，真是城市的通病。
出租车司机把他们送到一家全国知名的连锁酒店，江铭把身份证交给前台，苏荷有些诧异，他偷渡出国，a市东区的房子以及他开的车子都是登记在陈升名下的，她以为他出行住宿之类的会用假身份。
配合前台进行人脸识别之后，江铭把身份证放回皮夹，在她耳边戏谑道，“人家验证过了，真的。”
被人戳穿心思，苏荷尴尬地舔了舔唇，自己现在才是没有身份证的“黑户”，晚上还要靠他收留的。
“那个……开标间怎么样？”
“我喜欢睡大床。”
“……我没有身份证……”苏荷把他拉到一边，手指搅成了麻花。
江铭了然地点了点头，宽她的心，“睡得下。”
“……”
苏荷不满地瞪他一眼，这人又在装糊涂，“你自己上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江铭没说什么，交代前台她的消费挂账便上楼了。
苏荷要了一杯红茶，坐在待客厅等他。
他的速度很快，滚烫的红茶温度刚刚适宜，他就下来了。
下巴上青色的胡茬没了，黑色的短发湿漉漉的，周身散发着沐浴后特有的洗发水香气。
这么短的时间，苏荷怀疑他洗没洗干净。
“走吧。”
一杯茶30块，不喝可惜了，“等我把茶喝完。”
江铭“嗯”了一声，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顺手拿起茶几上的宣传册，“快到劳动节了么？”
苏荷不想耽误时间，咕嘟嘟一口灌了小半杯，抿了抿唇上的水珠，才回答他，“下周。”
刚才她看到宣传册时，也惊了一下，时间过得真快。
“慢慢喝，不赶时间。”江铭头也没抬，认真地翻看宣传册。
他的举动在苏荷看来，却有了别的意味。
虽然心里明白不能苛求他像自己一样忧心焦虑，况且，那些负面情绪对解决问题没有一点帮助，可见他没事人似的，苏荷心里不舒服了，情绪马上摆到了脸上，“看中哪个景点了？”
“嗯？”江铭疑惑地抬头，见她一脸不高兴，不解地皱眉，“随便了解一下，可能对j市荒山开发项目未来的旅游线路设计有帮助。”
“……哦。”她小家子气了，苏荷讪讪，“那个项目投资不小，你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
江铭眉毛一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合约早签了，违约责任你替我担？”
苏荷声音弱弱的，“项目刚开始，付点违约金应该可以搞定。以后你被套牢了，想抽身都难。”
“用不着你教我做生意。”江铭把宣传册往茶几上一扔，不耐烦地道，“一会儿不给我添堵你就不舒坦。”
苏荷委屈，这次真心没想给他添堵。
不过，好意不被领受的委屈，他经受的比她多，这么一想，她就不委屈了。
“你想吃什么？”
她没顶嘴，江铭有几分意外，顺着台阶下，“去附近的商场看看。”
说是不饿，可看到各种令人垂涎欲滴的美食图片，闻着扑鼻的饭菜香味，苏荷禁不住吞了吞口水。
“吃哪个？”
苏荷指指对面的简餐馆，“酸辣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好好吃饭的缘故，嘴巴淡淡的，看到飘着红油的酸辣粉，特别有食欲。
酸辣粉，麻辣烫，米线，馄饨，热干面，蒸饺……
江铭看了一眼开放式餐馆门头上的菜品，嫌弃地皱眉。
苏荷看出他的嫌弃，“你不用和我吃同一家。”
“就在那家吃吧。”
错过了饭点，食物很快被端上了桌。
一碗清汤米线，两个肉夹馍，两屉蒸饺，苏荷肿着嘴巴吸粉条，“你早上没吃饭？”
江铭递给她一个肉夹馍，“你不也没吃吗？”
“一碗这个就够了。”苏荷给他看碗里丰富的内料，海带丝，豆腐皮，还有花生。
“嘴肿成香肠了。”江铭把饼塞她手里，“吃多少是多少。”
酸辣粉开胃，她吃了一小半肉夹馍，又夹了两颗煎饺，其他的全进了江铭的肚子，额，包括她剩下的那半块沾着红油的肉夹馍。
苏荷微微有些发撑，懒散地托着下巴等他结账。
江铭结完账回来，放她面前一个酸奶，“歇好没？”
苏荷点点头，插上酸奶吸管，她需要消化一下，顺便解解辣。
江铭漱了漱口，拧回瓶盖放到桌上，抽了张纸巾擦嘴，“去楼下买几件换洗衣服再回去。”
苏荷“哦”了一声，不知道要在这边呆多久，是需要买些换洗衣物。
而且，明天要见妈妈的话，应该穿得干净整洁一些。
两人目的明确，看着顺眼的款式，报了号码，直接让服务员开单子了，前后用了不到一个小时。
“我想买几贴面膜。”电梯到了一楼，苏荷拉住要往商场门口走的男人。
她这张脸，不好好收拾一下，妈妈看到一定担心。
江铭恍悟，扫了一眼琳琅满目的化妆品专柜，“去那家？”
苏荷循着他的目光看去，a市家里放的是那家的水乳，难得他记得，扯了扯他的袖子，“就近买几贴就行。”
“没几步路，”江铭认准了那家印着英文字母和罗马数字的专柜，“你平时用的牌子，不用担心过敏。”
“我不过敏。”苏荷马上脱口而出。
江铭睨她一眼，“怕花钱？”
苏荷倒是坦诚，“是。”
她现在用钱是分分钟的事，花一百多块买一贴面膜，她是真舍不得。
况且，明天总要化个淡妆，修饰一下自己憔悴的脸色，以他的性格，肯定会在那家把需要的东西一次买齐。
这么一算，更不是小数目了。
江铭被她的坦诚逗笑了，抓着她的手径直往那家专柜走去，“我倒要看看，涂涂抹抹能花几个钱。”
十五分钟后，某人一边看小票一边感叹，“你们女人往脸上擦的是金粉啊。”
“谁让你买些有的没的。”人家专柜小姐推荐什么，他就拿什么，要不是她包里随身带着口红和眉笔，又要多花几百块。
“不是用得上么。”
钱已经花了，苏荷懒得再和他费口舌，“我身上没带现金，600块的面膜钱回去给你。”其他的，他硬要买的，她不认账。
江铭眼尾抽搐了一下，拐进商场出口旁的屈臣氏，“行，衣服钱和房费，我都记着，到时候一并算账。”
“……”
从商场出来，还不到晚饭时间，两人便拦了辆车回酒店了。
房间除了洗手间就是卧室，苏荷看着那张大床有点尴尬，拿着贴身衣物去了洗手间，慢吞吞地磨洋工。
不多时，他接了一个电话，然后，洗手间半开的门被人敲了两下。
“明天4点半出发，搭乘食堂采买的车混进去。”
从他跟那人的对话，她已经听出大概，点了点头。
“入夜以后，我会弄断那边的电线和备用电路，那里性质特殊，在电力公司恢复供电之前，我们大概有20分钟的时间。和阿姨说话的时间，最多只有15分钟。”
“那些看管的人，怎么办？”
“明天晚上专案组负责值班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是自己人，他会配合我们行动。”江铭走到她面前，安抚地摸摸她的头发，叮嘱她，“阿姨如果问起叔叔的情况，就说人已经醒了，在医院静养。”
“知道。”
“不许哭。”
苏荷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他是有多不放心她，“我要是哭的话，你就掐我，行了吧？”
“那你岂不是哭得更厉害？”
苏荷弹他一脸水，“烦人！”
许久没见她这般孩子气的模样，江铭胡乱擦了下脸上的水沫子，心情愉悦，“我出去一趟。”
“去干嘛？”苏荷担心他背着自己有秘密l行动，十分关注他的动向。
江铭黑眸含笑，也不知是不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买烟。”
苏荷嫌恶地蹙眉，“你在外面吸完再回来。”
江铭勾了勾唇，不置可否。
没有他在外面晃荡，苏荷很快就把贴身衣物洗好了，然后开始洗澡。
他算好时间似的，她刚把面膜撕掉，他就回来了，一手捏着一个牛皮纸袋，一手拎着购物袋。
放下东西，便一头扎进卫生间。
苏荷对着玄关的衣帽镜涂脸，卫生间里面的声音清楚地传进耳朵，她脸颊发热，反手挂上卫生间的门，去了窗边。
“洗澡了。”江铭从卫生巾出来，抽了两张纸巾擦手，
落地窗上倒映出他的模样，苏荷看他一眼，继续按摩脸帮助面霜吸收，“嗯。”
想到自己用的是他在商场买回来的洗发水，犹豫着是不是象征性地跟他说一声，毕竟，下午扬言和他明算账的。
江铭哪会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她用不惯酒店的罐装洗发精，那些东西本就是特意为她买的。
他的注意力都在窗前栏杆上晾着的女士内裤上，“怎么不洗我的？”
苏荷拉上窗帘，遮挡住他的视线所在，“你自己没手啊。”
江铭不满地哼了一声，从购物袋里取出两瓶矿泉水倒进热水壶，“买的有面包、酸奶，饿了自己拿着吃。”
言外之意，那些就是晚饭。
苏荷倒是没意见，午饭吃得晚，她现在一点也不饿，“这是什么？”
她比较好奇牛皮纸袋里的东西，说着手上已经绕开了绳结。
“钱。”
是的，她看到了。
“从你卡上取的。”
苏荷数了数包里的卡片，果然少了一张，马上阴云转晴，“怎么不多拿一张？我们手上也缺现金。”
“你是缺心眼。”江铭嘀咕了句，花他的钱会掉块肉似的。
水壶的声音很吵，苏荷没听清，“什么？”
江铭摸了摸鼻子，走到床前打开电视机，“我让你少使唤我。”
“不是顺便么。”苏荷小声抗议。
江铭冷笑一声，“怎么没见你洗内裤的时候，顺便把我的也洗了？”
苏荷自顾自地规整桌上的瓶瓶罐罐，佯装听不见。
挂衣服的时候，倒是把他的衣服取出来，一并挂起来了。
某人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晚上睡觉的时候，江铭的脸色又黑了。
“穿着外衣睡觉，脏不脏？”
苏荷不搭理他，掀开被子钻进去，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幸好酒店柜子里放的有备用被，虽然有些潮，但好过和他睡同一个被窝。
江铭恨恨地盯着她的后脑勺，眼睛快喷火了。
虽然他没打算对她怎么样，但她如此防备，他很是不爽。
“你不困吗？”灼热的视线快把她的脑袋烧穿了，苏荷没办法不在意。
“困！”江铭咬牙切齿，“啪”地一声关了床头灯。
房间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剩玄关的一抹微弱光亮。
黑暗中，某人一会儿翻身，一会儿踹被角的，动静格外大。
隔着半张床的距离，她都能感觉到床垫的震动，苏荷默默地叹了口气，闭眼假寐。
直到耳边响起男人沉沉的打呼声，她才渐渐睡去。
苏荷心里有事，闹钟没响就醒了，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看时间，刚过3点。
身上的被子干燥而温暖，厚实的触感分明不是昨晚的备用被。
轻轻打开床头灯，床上的男人仰面而睡，呼吸沉而绵长，倒是没再打鼾。
棱角分明的五官笼罩在暖黄色的光晕里，少了几分冷峻，多了一些柔和。眉头微微皱着，似有不快，许是睡着的缘故，显得有几分孩子气。
那张本该在她身上的备用被一多半被他踢到了地上，松松垮垮地搭在他的腰腹。
两人睡相皆是极好，中间隔着楚河汉界，饶是他手长脚长，也是勘勘碰触她被角的边缘。
想到他夜里换了被子，又怄气故意和她保持距离，苏荷脸上不禁浮起一丝温暖的微笑。
如果一切如初，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