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别急,你慢慢说。我听着!”
夏娟看着自己的女儿,眼眶这会儿才看出来,肿的跟核桃一样。
应该是刚才自己已经哭过了,整理好情绪才来面对苏软软的。
可是,张张嘴,尝试了两次,夏娟还没出声,眼泪却是落下来。
她的女儿,怎么会这样,怎么偏偏是严家的那孩子!
老天让他们姑娘受一次苦就够了怎么会还有第二次!
“妈?”
看着女儿焦急地双眼,夏娟终于开口:
“严村长,就是老村长对我们家有大恩你知道吧?当年你爸在研究院突然恶疾,我怀着你的时候听到消息要出去,夜里赶山路遇到了狼,当时,如果不是老村长,妈妈和你可能都不在这个世上了!”
严村长对自家有恩?
苏软软倒是没想到这点。
毕竟,她妈把她生下来的时候,他们一家人都是住在研究院的家属院的,后来是父亲去支援大西北,她妈才带着她回乡下的。
回来的时候,严村长已经不在了。
“可是这跟阿絮有什么关系?妈,你不会也相信村里那些莫须有的传言吧?”
村里有人传,是严君絮杀了严村长,但是苏软软根本不相信。
因为她眼中见到的青年从来都默默承受一切谩骂,甚至连怼都没有怼回去过。
苏软软有些生气,如果自家母亲也相信这些的话。
可是这才是真正让夏娟绝望的一点。
夏娟看着女儿拧眉看着她,眼泪跟声音一起下来了。
“那不是莫须有的传言。软软,你要知道,当年听到严村长跟严君絮吵架的人就是你爸!”
“什么!”
夏娟眼泪止不住的掉,苏软软有些怔忪。
她感觉周围的一切突然在这一刻变得晕眩。
屋内的气氛太过紧张,因此没人注意到,严家的门边,青年的手悬在半空做敲门的动作,却是沉默良久之后,久到他的手都酸的时候,才回过神来,轻手轻脚地回去。
这会儿天空下起了薄雪,没一会儿,青年的脚印便被重新遮住。
没人知道他曾经来过。
春雪是软烂的,并不刀割一般,却是跟春风一样,是绵绵的入侵人的肌肤,等人察觉的时候,已经是病入膏肓。
那漫天的吹雪里面,青年佝偻着腰走着。
被冻红的指尖伸出来,接过天上软烂的雪花,严君絮感觉睫毛上都挂着雪珠。
他看着指尖那抹雪化成雪珠,良久之后,扬起一抹笑容来,长叹道:
“又下春雪了啊!”
青年在笑,可是那笑容被那些雪花割成一片一片的,显得那样破碎。
他手心捏着一个一个粉粉的东西,是苏软软的发卡。
他刚才反悔,其实是想把这个还给苏软软的,却没想到听到那些。
他有些难过呢,现在!
一贯让他难受的人都是要受到惩罚的!
既然这样,她也要受些惩罚才对!
那就罚她……丢了这枚发卡!
他不还给她了吧……
严君絮把那粉色的发卡放在鼻尖嗅了嗅,最终贴身放在了最靠近胸口的内侧手袋。
严家严母也在等孩子。
见到严君絮一身落雪,眉毛眼睫毛上都是雪,赶忙下床:
“怎么弄成这样了?跟个雪人一样,不知道跑回来吗?”
看着眼前面色蜡黄的母亲,严君絮突然想到了从前在军区家属大院那个雷厉风行,麻利的母亲。
他突然开口,问:
“妈,你怨我吗?”
严母掸雪的动作一停:“怨什么?”
“又下春雪了。上次春雪,还是十三年前,严叔叔死的那天……”
严母的动作收了,她看着大儿子,沉默半晌之后,才复又过来,掸雪:
“都过去很久了,说这些做什么,人都死了!”
“那妈怀疑过吗?怀疑过或许是儿子杀了严叔叔也不一定!”
“啪!”
一个耳光,在安静的房间内,在煤油灯下,显得那样巨大,那样可怖!
严母气得浑身颤抖,从来不落泪的刚强的人,这一刻红了眼眶。
她一下把毛巾甩在严君絮身上,跑进了房间,砰一下关上了门。
严君絮蹲下身,捡起母亲的毛巾,他知道,或许是时候了。
他一直拖了这么久的事情,他该走了。
反正调令也下来了,他早该去报到了。
只是……这一去,他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了。
严君絮看着严母房间的方向,突然噗通一声跪下来,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第二天,苏软软一直等到下班都没有等到那个昨天晚上说要来找她的青年。
她快走到家门,却见到了慌里慌张地严母瘸着腿走了过来。
“软软,软软,君絮留下这封信就不见了。他说他回军区了,可我看见信,越看越慌,他以前从来不写信的!干妈不识字,你帮干妈看看写了什么?”
严母急得直抹眼泪。
苏软软的心里一个咯噔,赶忙打开信。
娘:
儿子不孝,要去十军团了。家里严叔叔当年留下的东西这些年我也都没卖,给小胖留着,就在您床底下装被子的箱子里。将来他娶媳妇用得上。
儿子走了,国家启动了青藏铁路第一期建设,我们十军被征兆过去了。青藏苦寒,听说前面的前辈牺牲不在少数,组织让我们有心理准备。我们都是自愿的!
青藏铁路必须要建设,祖国需要青藏线。我们受人民供养,需要我们的时候不能退缩。
请替我转告软软,让她找个好人嫁了。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我恐怕不能娶阿姐了。
此身已许国再难许卿。
望她珍重,我会在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为她祈祷诸佛神明!
是我负了她,您不要怪她,谁都不要怪她,要怪,都怪我。
不孝子严君絮。”
泪水模糊了苏软软的双眼,薄薄一张信纸瞬间被捏的变了形。
严君絮,这可真是个好青年啊,他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