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如琛这一天接收到的信息，着实有点超出他的承受范围。
听到素舞这么说，他脑袋嗡嗡直响，再次问：“这又是几个意思……”
素舞也想问是几个意思。
那么一身功力，那么一身精元，人人眼馋、求之不得的东西，岚尽辞竟然一声不吭就扔到一个凡人体内。
功力就算了，关键精元她也给。
修行过的都知道，精元就是修行者的命。
那是他们毕生力量的高度凝结，见证了修行者的一生，也代表着修行者的一生。
没有它们，等于功白练。
岚尽辞现在分出那么大一部分，也就约等于自损功力了！
那她剩下那一部分，要去干什么？
都准备承受天谴的人了，还分掉这么多功力，是想活活被劈死吗？！
素舞想了好久，总觉得，岚尽辞这么做的原因，可能只有一个。
“这只是一个猜测——一个不负责任的猜测。”
她凝重开口：“或许她从哪里来，就已经回到哪里去。”
“但是看她现在的安排和布置……”素舞说到这里，都差点没法说下去。
毕竟真的没有见过有谁这么疯，这么敢。
“她别是想通过极端方式，又从那边跑回来吧……”
这一个“极端”，倒是马上匹配到岚尽辞本人的风格。
回来那么久，她各种行事作风，可不就都是极端又疯狂的么……
裴如琛无力闭了闭眼，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提起些力气，却也还是有气无力问：“那这样，她会付出什么代价？”
“会很痛苦么？风险很大么？你能不能，或者有没有办法，告诉她……”
他忽然看向床上的岚尽辞，长睫在空中难以遏制地颤了好几下，才骤然低声继续：“如果会很痛苦的话……”
“就让她不用回来了。”
素舞抬眸看他：好家伙。
一个宁愿遭受天谴，也要继续这段爱情，一个为了不让她那么痛苦，宁愿割舍这段爱情……
这两人的感情，可真是……
她撇撇嘴，别过头去：“我没有那个本事。我和你家岚尽辞，不在一个层次上，这件事目测只有她自己能帮自己。”
“而且，她都把半身功力存你身上了——虽然我没办法确定是不是真有半身，但以她在我面前流露出的功力，存你身上的反正不少。她这么做，除了保你安全，也相当于切断自己不少后路，你让她安安分分待在原来的世界，没准会比回来还艰难。”
裴如琛忽然问：“她留下这些功力，是因为我和她之间的……魂契么？”
素舞：？
“魂契？”
裴如琛：“她说的。说要把我们的灵魂捆绑在一起，同生共死。那她现在……我现在还活着，是因为她也还活着，对吧？那这半身功力，是不是也是因为……”
素舞：“我再确定一次——是同生共死的魂契？？？”
裴如琛看过去，面上已经有一阵挥之不去的疲惫和痛苦。
“她是这么说的。”
素舞：“……”真的是疯了。
十足十疯了。
什么级别的人物啊，就这样和一个毫无修为、寿命有限的男人，捆绑那种玩意儿？？？
她说不出话来，也不太想说。
恋爱脑。
那女人真的是个恋爱脑。
但对于裴如琛的问题，她还是能坚定回答：“不是，魂契只会契约生命，不会平分功力。”
“而且如果你们之间有魂契，她受难的时候，你也会感同身受。以她现在对你做的种种，我看她要么当初骗你、根本没结上，要么，就是已经解了，她不会让你跟她受那份苦的。”
裴如琛好似缓不过劲来，也好似早就有同样的猜测。
他陷入一阵弥足的沉默。过了好久好久，才声音破碎道：“所以，如果解开那个契约，她自己还要损失半身功力？”
“哦，半身不至于，但是根基受损是必然的。”
“而且照你这一系列说法吧……”素舞一个局外人，都有点不忍心想象下去，“总之，你做好最坏打算吧。”
“我不清楚她到底多大本事，但是无论是谁，搞这么一波，元气大伤都是必然的。你帮不上忙，无论谁都帮不上忙，以我个人的观点，我建议你接下来的时间，别忙活了，乖乖照着她的安排，该干嘛干嘛，保重你自己，不然她真有那个本事回来，结果你又出事了……”
“啧。我可不想有一天看到她彻底疯掉，在这个世界大开杀戒。”
裴如琛没再说话了，静静垂着眼帘盯着地面，那无声无息伫立在原地的样子，像极一个耗光了一切的洋娃娃。
素舞看看他那张脸，再看看他好不容易又能站起的一双腿，难免又叹气：可惜了。
可惜好不容易才康复回来、好不容易轰轰烈烈求了场婚，结果……
这两人真说不清到底谁更命苦。
她在这里的作用，也只能发挥到这里。她没办法再帮他们什么，便将岚尽辞的精元放回几个保镖体内，给他们重新设了隐藏气息的法阵，然后离开这里。
李沛送她出门，顺便多问了几个问题。
然而就在两人走到府外大门时，忽然，一道惊天巨雷从天而降，毫无征兆劈到后方主宅的上空！
那雷的威力之强、雷声之大，差点把李沛魂都吓飞！
素舞这只千年狐妖，更是当场汗毛倒竖，反应似乎比李沛还激烈。
李沛好不容易缓过神，拍着胸膛看向天空：“搞毛啊？晴天霹雳来一下，这——”
话音未落，却发现，刚刚才回升一点点的室内气温，突然又暴跌，短短时间内冻得他瑟瑟发抖。
再看看望着天空一动不动的素舞、看看四周……他忽而战战兢兢问：“那什么，刚刚那雷，该不会就是……”
话没说完，又是接连一串巨雷劈下！
整个裴府的地基，都被这阵雷电撼动，足下的地面跟着变得摇晃，室内人们纷纷探出头，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李沛看着这阵只密集打到一个地方、别处却毫无痕迹的雷，基本明白了：“素、素小姐……”
“这玩意儿就是你说的天谴吧？！”
素舞对这东西有天然的恐惧，好一会儿才勉强开口：“是这样没错……”
说到这里，她想到这天谴之雷的最终目标，忙又从岚尽辞的法阵边缘往里跑：“走，看看你们老板娘。”
众人被她提醒到，忙又奔向楼上裴如琛的卧室。
进门看到，裴如琛也早有猜测似的，半跪在床边，紧张盯着床上的岚尽辞。
一群人不约而同围过去，想看看这场天谴过后，岚尽辞有没有可能回来。
一开始，她躺在床上，还是一动不动、毫无声息。
素舞好几次检测不到她魂魄，而天谴也始终不停，轰轰烈烈劈在室外的法阵上。
众人屏气凝神，继续等待，期盼这场巨雷早些结束。
大概过了十余分钟，室内的人都快被那雷声震到耳痛，忽然，岚尽辞动了！
很明显的一个大喘气，像溺水许久终于能呼吸似的。
所有人震惊且兴奋，裴如琛马上伸手牵住她的手，急急呼唤：“辞辞，辞辞？”
挣扎了数次，外面的雷声也跟着越演越烈。
终于，在某次努力的挣扎过后，外面雷声忽然停止。与此同时，岚尽辞也忽然睁开眼睛，在一身冷汗中，难掩惊悸。
裴如琛惊喜到险些失声，忙挨近她：“辞辞，辞辞！”
岚尽辞又从惊悸中费力回神，半晌，意识到自己身处陌生的地方，周遭是许多陌生的人，她又弹坐起来，拼命往床头的方向退！
半晌，她终于通过位置的改变，看清周围都是一些什么人。
与此同时，她看到跪在床边、急急看着自己的裴如琛。
她愣了一下。
好一会儿后，她颤抖着声音，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你怎么好了……？”
又往后方缩了点，满目崩溃：“硕硕呢？裴言硕在哪里……？我的硕硕呢？！”
裴如琛满带期望的脸骤然凝固。
还在半空想拉她、安抚她的手，也停顿在原地。
好半晌，
他在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一阵死寂之中，颤颤开口：“你是……”
“哪个岚尽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