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柔当然不意外，只淡淡道：“既然怕，那就别干了。搁那，一会儿我整。”
那老六却炸了，也顾不得一脑袋的水，噌地就坐起来扭头瞪郑翠云：“我说知青小姑娘，你什么意思啊你？看不起我们劳动人民啊？”
他这一定调子，一帮司机都站了起来。他们本来就长得野，这一全都炸毛，真挺吓人的。
葛飞看顾小柔的面子，虽然出面压伏着众人，但是明显也不高兴了：“可不是嘛，俺们农村劳动人民，人人身上有虱子！”
此处，顾小柔心里有小小的反对：洛星河就没有。
就比如农村人都不敢穿毛衣吧，宁肯穿秋衣，就是怕虱子爬到毛衣眼儿里下虮子吧；可是人家洛星河就是敢穿，而且一直就穿着那件毛衣，自信十足。
葛飞也真动了气：“你嫌乎俺们，你就是上山下乡改造不彻底！俺们这农村的广阔天地，俺看你就应该扎根下来，一辈子改造，直到彻底改掉你那资本主义小姐的臭习气！”
看来早年知青刚下乡的时候，估计自命清高、看不起老乡的人是不少，这才在当地老百姓心中留下了难以抹掉的隔阂了去。
她自己也唯有庆幸有洛星河在，否则这位葛大爷怎么可能对她这么好呢。
葛飞这话正正戳痛了郑翠云的心管子，她登时哭了起来，“我没有~~我就只是，害怕虱子。”
那老六本来就是个斜叼烟卷儿的糙汉子，从那叼烟卷的姿势就能看出他骨子里也是个邪性的家伙，他一听葛飞也给他撑腰，他登时就发起浑来，掀起自己油渍麻花的秋衣来，从里面抓出几只虱子来，趁着郑翠云哭泣，一把都顺着郑翠云的脖领子给扔进郑翠云衣服里去了！
郑翠云“嗷”地一声惨叫。一帮野汉子登时得意地哄堂大笑。
顾小柔看不下去了，拎着5空就冲了过去，端起脸盆里的洗头水，照着老六就泼了过去：“有你这么过分的吗？！”
老六正又邪性，又带点猥琐地在那乐呢，结果毫无防备，叫顾小柔这一盆水泼过来，当场就要发脾气。
只听葛飞一声断喝：“老六！”
老六横顾小柔一眼，继而又想到了洛星河……
他骂骂咧咧抹一把脸上的水，指着顾小柔：“行，俺今天给你面子。”
他扭头瞪着郑翠云：“草，就你这样的，我今天要不是给顾知青面子，俺早一把攥住你的腰，把你扛进屋摁炕上就扒了你裤子！”
一帮司机又都是怪叫着跟着叫好。
顾小柔咬牙：“你还没完！”
葛飞也一立眼睛：“老六，行了！”
郑翠云腿都被吓软了，顾小柔赶忙扶着她进了屋。
她出来瞪老六一眼：“不好意思我今天不能给你铰头了。您另请高明吧。”
葛飞赶紧跟顾小柔解释：“……他也就是痛快痛快嘴，你别当真。就算真把那知青小姑娘扛起来摁炕上扒了裤子，也就只是把裤腰薅下来吓唬吓唬她而已，他也不敢真干什么。”
顾小柔皱眉头：“那也不行。”
葛飞赶紧冲老六使了个眼色，那老六别看被泼了一脸的水，但是嘴角的烟卷竟然还没掉。他把那烟卷又咬了咬，横了顾小柔一眼，骂骂咧咧地走了。
其余司机都有些尴尬。
顾小柔赶忙招呼：“各位大哥，你们都先等一会儿啊。刚才我对那位老六的态度，不影响我给你们铰头。”
多亏有5空在，她根本铰头就不用怎么太费事，所以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她自己又是给洗，又是给铰的，十几个人的头都给弄完了。
葛飞在旁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顾小柔的动作。
等顾小柔一个人都忙完了，连葛飞都挑大拇指：“别看顾知青你长得柔柔弱弱的，就像个朱门大户的娇小姐似的，可是你手脚可真麻利，有咱们农村老娘们儿的飒爽劲儿！”
“俺现在算是有点明白，星河是‘拥护’（因为）啥稀罕你了，你这是外柔内刚啊！”
尽管葛飞是在夸她呢，可是她还是被“农村老娘们儿”这个光荣称号给卡了一下。
她咳嗽了下，尴尬笑笑：“葛大爷，我才18.”
葛飞会意，朗声大笑：“没事儿。你看骆驼，当年刚来的时候，也是城市人，还高干子弟，你看他现在一口的农村土话，性子变得比俺们还野呢。”
顾小柔想想也是，便也爽朗一笑：“行，那我就也入乡随俗吧。”
葛飞冲一群司机使了个眼色，他们在顾小柔的账本上签字或者盖了戳之后，就都走了。
院子里清静下来，顾小柔便看一眼葛飞：“咋了葛大爷，你有话跟我说啊？”
葛飞点头：“顾知青啊，俺是想请你帮我个忙。”
上回人家葛飞放假还特地为她出了趟车，这个人情顾小柔本来就想还；再加上今天葛飞带着车队的汉子们来给她送了这么多工分，这就又多加了一份人情。
顾小柔便点头：“行！葛大爷你说吧，只要是在我能力范围之内的，我能帮的肯定不含糊。”
葛飞微微犹豫了下：“……俺是想让你帮俺劝劝星河，让他陪俺们出这趟车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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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顾小柔有点意外。
她忙别开眼神去：“葛大爷，我大叔他不是咱们林场的保护神吗？那他就是应该钉在林场里不能挪窝的吧？要不，如果山里有情况的话，谁来保护咱们林场和山下这些屯子啊？”
葛飞摇头：“他是保护神，这话没差。但是现在情况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咱们林场和周围十好几个屯子，全靠他一个人一条枪来护着，他真是不能挪窝。”
“可是这都过来好几年了，他自己组建了护林队，他手把手把他那几个徒弟都给教出来了。不说别人，就说小川吧，那都被部队给点名要走了。所以就算星河现在不在也没事儿。”
顾小柔便也笑了，不动声色问：“葛大爷也知道小川呀。听说他还是贺青田对象？”
葛飞就也笑了：“是呗！俺们这趟出车，贺青田也跟俺们一起走，就是要去部队上看小川去呢。”
顾小柔一怔：“啊？贺青田也去？”
那要是她大叔也去的话，岂不是这一路上就跟贺青田朝夕相处了？
晚上还得睡一个旅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