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星河抿嘴瞅着顾小柔便甜丝丝儿乐：“有哇~~老高兴了！”
顾小柔赶紧扭过头去，才不跟他四目相对呢！
赵双兰忙问：“啥高兴事儿啊？师父，说说呗，让我们也替师父高兴高兴。”
洛星河又乐了，“那可不行。俺那高兴的事儿啊，你们可替不了。只有俺自己才知道那滋味儿……”
顾小柔咳嗽着走向大酱缸，“那个什么，双兰，大酱用炸么？”
大酱虽然也都是经过自然发酵的了，但是因为本身是大豆蛋白，可能不大好消化的缘故吧，老百姓还是习惯把酱缸里的叫做“生酱”，要吃之前，都先“炸”一下，让它成为“熟酱”。
只是炸大酱也得需要油，最好再打个鸡蛋。可是这两样都是赵双兰没有的。
赵双兰面露难色：“这个……”
顾小柔别开头去：“我有，吃我的。省得你们总说我小抠。”
然后她就听见洛星河低低笑开。
她马上回头瞪他一眼：“不过我是看在那些野兔子、沙半鸡的面上哦！”
她才不是看在某人的那张厚脸皮上呢~
赵双兰也乐：“好~~待会儿鸡炖好了，给你一条大鸡腿！”
顾小柔也没客气：“行，到时候可别有人跟我抢啊。”
这可是她大叔打来的，别说只一条鸡腿，她如果是真小抠，那就全要来自己吃独食儿就是。
她嘴上虽不客气，可是手脚却麻利，立时就擓好了大酱，然后开她自己的箱子拿豆油和鸡蛋出来。
大酱炸开，登时满屋子打鼻的香气。太久没尝过油星的知青们，全都大口吸气。
赵双兰将炸好的大酱擓出来，然后道：“索性就拿这锅直接炖沙半鸡呗？哎小柔你说，炖鸡是酱焖味儿的，行么？”
顾小柔想了想：“酱焖兔子行吧；沙半鸡应该本身是鲜灵的，要是用大酱焖了的话，把它原本那鲜灵味儿不全都给压没了嘛，多白瞎呀。”
别看顾小柔不会炖，她可会吃，知道怎么好吃，怎么不好吃。
洛星河瞟着她乐，便一锤定音：“行，就照她说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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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外屋地东西两个大灶，两口大锅，一时间全都开火，兔子和沙半鸡分左右两边一起炖，登时满屋子，不，是满院子都是肉的香味飘溢。
在这个饥馑的年代，这样的味道，这样的感觉，简直可以说是无限趋近于美梦了。
而且是那种就算是真的做梦，都能在梦里美出大鼻涕泡来的那种。
忙乎这两样硬菜，大家伙都激动，都撸起袖子齐上阵，劈柈子的、抬桌子的、收拾碗筷的，全都不用人分派，自己就都找活儿干了。
登时整个知青点一片热闹，跟过年了似的。
这一群欢腾里头，就两个人特别。一个是郑翠云，一个就是顾小柔。
她们俩在西边屋里，一个在南炕上歪着，一个在北炕上全神贯注地钉扣。
郑翠云的情况，顾小柔比赵双兰她们都多看见了那狼狈的一幕，可是看样子郑翠云也同样不想告诉赵双兰她们。不过幸好她们都知道她现在是病号，就也没觉着她在炕上歪着有什么异样。
可能反倒是她自己坐炕上钉扣有点奇怪。
赵双兰先把鸡炖好了，她亲自用大搪瓷盆端了送进屋来，便凑过来看她一眼，问：“咋了，你扣儿掉了？”
顾小柔脸红了红。
“没有，没掉。就是线有点秃噜了（松脱）”
赵双兰凑过来瞄了一眼：“咋整的，还能你这前大襟一排五个扣儿全都秃噜了？你这是今天搬啥大件儿了吗？只有被啥大件儿给磨蹭着了，才能这样吧。”
顾小柔连耳根子都热了。
……今天那，可不是个大件儿么。那家伙，那拱起人来，跟个大老虎似的，可有劲儿了。
啥扣儿能禁得住他那么拱哧啊？
赵双兰纳闷儿地又看顾小柔一眼：“你该不会是……连扣儿都不会钉吧？”
顾小柔可不是不会嘛！这种带四个窟窿眼儿的扣儿，她见是见过，不过压根儿就没碰过啊。
她就是凭着小时候的记忆，好像见过她姥姥钉过这种扣儿，针线还得扎来扎去的，然后针脚是要给打个交叉啊，还是干脆就是两根平行线的，或者不用章法随便就缝成个死疙瘩也行的？
顾小柔叹口气，索性承认：“……怕扎手。”
赵双兰“扑哧儿”就乐了，“行吧，那你别整了。等晚上咱们睡觉的时候，你脱下来我给你重新钉两针就是。”
门响，洛星河又跟个大鬼似的，忽然消失，又忽然出现了。
这回，他手里拎着个白色小塑料桶，就跟后来的酱油桶似的，带把带拧嘴儿的那种。
塑料桶里有些暗色的液体，也不知道是啥。
还是男知青那边有识货的，登时就有人低低欢呼起来：“师父？酒？”
洛星河嘿嘿地笑：“识货~”
他冲几个男知青拍拍塑料桶：“今晚上有肉，怎么能没有酒呢。今晚就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顾小柔也愣了。这年代这么缺粮食，还有闲粮食酿酒来呢？
洛星河凝着她的一举一动，看她那神情就乐了：“……山里的野果子酿的。黑加仑，听说过没？”
顾小柔登时就激动了：“这个就是黑加仑？”
她很小的时候吃过她姥姥给她的一种软糖，纸卷的包装，她姥姥说那个就叫“黑加仑软糖”。她还挺爱吃的，觉着比后来吃过的桔子软糖、彩虹糖什么的都好吃。只是可惜后来这种软糖就没有了，她长大之后上网去淘，也再没找到小时候的那种包装。
洛星河看她这么激动，便高高扬眉：“咋了，想喝？”
顾小柔皱起鼻子看他：“咋的，光行你们男的喝酒，就不行我们女的也尝尝了？”
“谁说的！”他登时就满脸都是笑：“俺还巴不得喂你两口酒呢！”
顾小柔被那个“喂”字儿给吓了一大跳，赶紧冲他瞪眼。
他也不以为忤，不过倒也又解释了一下：“要不俺就拿筷头子蘸一下儿，送你嘴里，让你吧嗒吧嗒？”
顾小柔送他两枚大白眼儿：“我自己能喝！我估计我至少能喝半茶缸子！”
不就是果酒嘛，就相当于红酒那个烈度呗？她喝红酒的话还是能喝几杯的。
洛星河听得可高兴了，立马走过去把顾小柔的茶缸子给拎过来，放炕桌上，先给她咕咚咕咚倒上半茶缸子：“这些够不？”
顾小柔也不含糊，绷着小脸儿说：“差不多吧，润润喉什么的倒是够了。”
洛星河无声笑开，眼里有顾小柔不愿去深究的叵测。
说着话，赵建华的兔子也炖好了。男生那边的炕桌也搬过来，跟女生的并在一起，大家伙全都脱鞋上炕，围坐在炕桌四周围，兴高采烈迎接这一顿久违了的大餐。
洛星河是师父，自然坐最里边正中的主位。
顾小柔一看就想溜边儿，结果刚挪一下就被洛星河捏着胳膊肘给拽回到他身边儿去了。
他歪头看着她笑：“刚才不是要喝酒吗？那你得坐我跟前儿，我得给你倒酒啊。”
顾小柔咬着嘴唇：“那你不怕我喝多了耍酒疯？”
他眸光如星子，灼灼闪耀。
“不怕，你尽管疯，俺看你到底能疯成啥样儿。会不会醉成个——小野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