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柔背过手去，像个英姿飒爽的女领导似的：“嗯，小姑给你机会，坦白从宽。”
鹞子挠挠后脑勺：“小川吧，当然也是那个路数的……”
顾小柔一搓脚底下，哗啦扬起一片土，土面子都落鹞子鞋面上了。
“你又瞎扯淡！”顾小柔不满意了：“要是真的，贺青田跟他搞对象？”
这对于贺青田来说，可是立场性的错误。
更何况小川还能当兵呢！
鹞子赶紧蹲下去用手将鞋面上的土给扑噜干净了，还讨好地伸手将顾小柔的胶鞋也给扑噜扑噜：“小姑你别急，听俺说完啊。”
他站起来，揣着袖儿，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儿：“小姑听过那个吧？”
他还唱上了，”就那个‘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
多亏顾小柔从小到大没少了陪她姥姥和她妈妈看各种电视电影的。
她便哼了一声：“那谁不知道啊，《林海雪原》嘛。”
鹞子舒心一笑：“小川不是自己有事儿，是他家里头……他家里头，就那《林海雪原》里的嘛。”
顾小柔一挑眉毛：“啥玩意儿？杨子荣是他家的啊？”
鹞子一捂脑袋：“小姑，拧了……整拧了。”
顾小柔心下就忽悠一下子：“那，难道，座山雕是他家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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鹞子终于乐了，大板牙在月光下格外晃眼。
“小姑聪明。座山雕是戏里的人，不是真人；不过他家就是那个意思~~”
顾小柔张大嘴半天都没阖上。
哎呀妈呀，怪不得之前楚尽在那嘀咕“山寨”啥玩意儿呢，原来不是单单说笑，而是真的意有所指啊！
她冲着山上指了指：“……他家，原来就在这山上，扯大旗？”
鹞子将手在半空那黑黢黢的几个山头上画了个圈儿：“那一大撮山头，全他家的地盘儿。”
顾小柔又惊讶地张了老半天的嘴。
妈耶，看《林海雪原》知道这东北老林子里过去有匪，但是没想到她还真见着活的了！
——好吧好吧，就算不是小川本人，是他老子、爷爷辈儿，但她这也算是见着个活的座山雕后人了！
她这两回惊讶地张嘴张得，感觉肚子都有点灌凉气儿了。她赶紧把嘴闭上。
“鹞子你没糊弄我？可是我记着他打枪分明是你师父教的啊……这不是矛盾吗？”
“他家要真是过去干那个的出身，那他还不自己就会打枪了啊，还用你师父教？”
鹞子摊手：“小姑你咋忘了呢，枪是谁都能碰的吗？他那出身，他从小到大，他能有机会摸着枪吗？他摸不着，他拿啥学呀？”
顾小柔也是一怔。
妈耶，是啊，小川就算有那么个出身，他还真没机会摸着枪啊，猎枪都不行！
她这才释然而笑：“好吧好吧，我明白了，是你师父的猎枪才让他有机会学的。”
“不过呢，人家小川既然是这样家庭的孩子，那他骨子里头就有当神枪手的天赋，才不都是叫你师父给教出来的呢……都是你师父自己吹牛，整的人家都是他给教出来的似的，吼吼。”
鹞子叹口气：“如果小川连枪都摸不着，咋知道他有当神枪手的天分的？”
“还有，小川能被部队上点名破格要走了，都是凭他自己？要是没有师父，这一切对他来说，那就都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他这语境用的不是很合适，不过好在顾小柔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说……？”
鹞子却心有灵犀地点头：“来招兵的，是师父他家老爷子当年亲自挑中的新兵蛋子。本来，那招兵的来，是想把俺师父给招走的……”
如果招兵走了，那自然就是回了城了。
“可是俺师父却把这个机会让给了小川。如果不是有俺师父这个情面在，就算小川再是啥神枪手，也没人敢招他当兵……”
顾小柔挠挠头发。
“那小川还真是没白认你师父一回。你师父这人，嗯，还行。”
鹞子就乐了：“要是俺师父这人还不行，那还有谁能行？”
顾小柔皱皱眉头：“那小川为啥这么想当兵呢？这老林子不是他的家么，他想进城干啥去？城里他人生地不熟的，有啥好玩儿的？”
鹞子叹口气：“小姑你可能不明白，小川是心里压着一股火呢。他家吧真没那么坏，他家老太爷当年还带人打过小鬼子呢！”
“可是后来也没办法，谁逮着谁都冲他们脑门子上吐唾沫，他们怎么解释也没人信。”
“小川就说，他非得当兵不可，然后争取立功，当个英雄，只有这样才能把他们家的耻辱都给洗净了。”
鹞子说着惆怅地叹口气：“小川说，哪怕死在战场上都没事儿。他想用他的血来重新书写他们家的历史。”
“当兵就成了他一直的梦想，师父就也知道了。所以师父收了他当徒弟，还手把手教他打枪，最后又是师父的面子才让他被招走的。”
顾小柔也叹口气，“我敬他是条汉子！”
鹞子也唏嘘了半天，又道：“还有，他也是想配得上贺青田。要不然就凭他那个家庭出身，他一辈子都没资格娶贺青田不是~”
顾小柔心下真也是跟着震撼了半天。
她忽然想起件事儿来：“我记着，你师父他老子也带兵在这一带打过小鬼子吧。难道说，你师父他老子早就认识小川他家老太爷？”
鹞子左右看看，谨慎道：“是。所以师父一定会帮小川。”
顾小柔心底下有点感动了。这时候，她忽然有点想那个糙汉子了呢……
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哪儿了，这几天过得好不好。
有没有，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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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县国道沿线招待所。
夜色四笼。
今天的晚饭葛飞特地招呼着多加了几个硬菜，因为这一顿算是给贺青田送行。
贺青田也只是搭着他们的车，出了山区之后，到有火车站的地方就去坐更快的火车了。
贺青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明天开始就需要她单独上路，她吃饭的时候都有点心神不宁。
她悄悄地看了洛星河好几眼，可惜洛星河一眼都没看见，更没跟她有任何一点眼神的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