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山和夏双姝两口子对视一眼，都赶紧控制情绪。
夏双姝先开门出去，笑脸迎人：“妈，我来了，让您和爸爸久等了。”
顾小山晚一点出来。
一家四口重新围坐在饭桌前。
顾小山心事重重的样子藏不住，曾以柔便磕打他：“刚才吃饭还好好的，怎么小姝刚回来你就要发脾气了？”
“妈可提醒你，男子汉大丈夫的，不管在外头遇见什么事儿了，也不许回来跟自己媳妇儿撒气。”
夏双姝赶紧笑了，伸手按住婆婆的手：“妈您别误会，小山他没有。我们俩刚才……是因为别人的事儿。”
夏双姝已经尽力在调节气氛，可是顾小山那边终究是放不下妹妹。
他放下饭碗，直视父母：“爸，妈，咱们家都回来了。那接下来就赶紧给小柔办回城的事儿吧。”
之前一直在安静吃饭、并不掺和家中琐事的顾长安听到这儿，也把筷子撂下了。
“怎么突然说到这个？难道你刚刚跟小姝拌嘴，竟然是跟小柔有关？”
儒雅的长者，却因为腹有诗书气自华，话语声虽然轻，却不怒自威。
更有多年沉浮阅历带给他的敏锐。子女的事他通常不管，却其实早都一眼看破，了然于心。
顾小山没敢直视父亲的眼睛，他半垂头，握紧拳头：“爸，我是担心，现在天儿冷了，老林子那边都大雪封山了。现在要是再不让小柔回来，那今年就回不来了。”
顾长安点头：“你说得对，不过我其实比你更急。只是我给小柔写去的信，到现在也还没收到那孩子的回信……不知道她收到没有。”
夏双姝没忍住：“小柔收到了！”
全家人的目光全都聚到她脸上。
她便格外小心，放慢了语速，斟酌着用词：“……我姐还问小柔，用不用她带话回来。小柔说暂时没想好，稍后会自己写信回来。”
顾长安蹙眉：“……那孩子，似乎有些难言之隐的感觉？”
夏双姝心里已经悄然给公公竖起了两个大拇指！
她小心道：“小柔走的时候才15，现在已经是个18的大姑娘了……所以，她有了自己的主意吧？”
顾小山着急道：“爸，您想想办法，该求人的话，这次您就开个口吧！再把小柔一个人给留在那大山沟里，她指不定会变成啥样呢！”
曾以柔是当母亲的，这一刻更是愁眉难展。
“长安，我明天就去打病退报告，叫小柔回来接班儿……”
顾长安却是叹口气：“胡来！小柔才是个初中文凭，她怎么接你的班？”
“难不成，咱们国家的高校都能接收初中学历的教职工了？”
顾小山有些急不择言：“爸！您别迂腐了行吗？”
“现在的高校里，别说初中学历的，那些‘小将’们还有纯文盲呢好吗，他们现在不也都坐在了领导岗位上？！”
顾长安一拍桌子：“你也知道那样不合理，可是你却也想让咱们家也出这么一个？”
“这个情况是过去那十年给闹出来的，我相信这现象一定会好起来的，国家一定会重新复苏……！”
顾小山不耐烦地转开头去：“那您就说吧，小柔的事儿该怎么办？”
“国家的事儿，轮不到咱们做主；可是小柔的命运，咱们总不能不管吧！”
夏双姝总不能看着公公和丈夫这父子两个僵持起来。
她便出了个主意：“反正快到年根儿底下了，不如爸爸您稍微托点关系，咱们给小柔请个年假，让小柔回来过个年啊？”
“小柔现在的情况，毕竟咱们都没看见，都只能是猜。所以还是把小柔叫回来，咱们当面聊开了会更好一点吧。”
“再说，对于小柔未来的打算，咱们也当面听一听她的意见比较好不是？”
顾长安欣慰点头：“小姝啊，现在咱们一家四口，也就你一个人保持冷静，还能客观地看问题，分析问题。”
夏双姝笑笑。
她自己心里明白，她能做到冷静，还不是因为她是儿媳妇，终究还是一个外人么。
顾小柔只是她的小姑子，虽然她也关心，不过当然没那么牵心连肉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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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光带知青们去工棚安顿行李。
顾小柔想象中，已经做好了艰苦的准备。毕竟这些工棚都是临时的住所，在这一片把能伐的树木砍伐完了，大家就要转场的，所以工棚没必要费工费料的。
她甚至想到了工棚说不定就跟个马厩似的，弄些大木头四面一围的那种，木头缝儿之间都能透风的那种。
按说她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是当杨光真把他们带到了工棚，包括顾小柔在内，知青们都好悬哇地一声哭出来。
只见所谓的工棚，不过就是几根大木头交叉着支撑起一个架子来，然后上面蒙了一层帐篷帆布，外面再一块一块地压上了一层白桦树皮！
这哪里是“工棚”，这分明是实打实的“窝棚”啊！
杨光也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条件艰苦，咱们伐木队每年就都是这么过来的。”
“因为你们是知青，所以俺们这回还特地给你们多预备了几张皮子，铺板炕上，虽然没有火炕那么暖和，但是也能挺暖和的。”
“大队还给你们特批了大卷的塑料布，你们回头把这些恶漏风的地方给蒙上点，就能把风给挡住了。”
看知青们都沉默不语，赵双兰第一个站出来，挥舞手臂鼓舞大家：“同学们，条件艰苦的地方，我们知识青年不去奋斗，那又要谁去？”
“寒冷怕什么，用我们青春的热情，点燃起熊熊的干劲，咱们一定能战寒冬、卧冰雪，圆满完成协助伐木的任务！”
赵建华等几个男知青不得不意思意思。
跟赵双兰关系好的刘琳也不得不附和。
张燕和陈淑芬可受不了，早低低嘀咕起来了：“……得了吧。要去她自己去好嘛。”
夹在当间儿，顾小柔不知道咋表态才好。
后背上被戳了戳。
她回头，她大叔扯着她围脖：“你不在这儿住。跟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