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石停顿了一下，稍微组织了一点语言之后，继续道：“我这阶段住在姑姑家，姑姑是所有亲戚中对我最好的最疼我的了，可是没办法，姑父下岗了，姑姑家也是要等米下锅吃饭。我这么大个人，总不能没脸没皮的继续拖累姑姑、姑父。”
“而且，就算我上了高中又怎么样？学费谁给我拿？”
“高中课程我听说会比初中难很多，顾媛，你觉得我一边读高中一边工作赚钱养自己，考上大学的可能性大吗？更何况，我成绩这么垃圾。”
“考不上大学，高中辍学和初中辍学，我觉得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所以，当下最好的选择就是我不读书了，下来工作，大家全都轻松。”
“顾媛，我知你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大小姐，金光闪闪的，不一定能懂我的感受和现在的处境，我给你说这些也不是向你诉苦让你知道我有多不容易。”
“而是——我只想让你知道，我这种人，既没有一个很好的过去，不出意外的话，也很大程度上很难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实际上，林石内心想说的是——但是你如果认真要和我在一起，我会很努力很努力很努力，拼了命去努力争取配上你。
但林石知道自己不能这么说。
毕竟，他怕自己拼了命去努力，结果并没有什么改变，他还是水池子里的污垢，苏素还是天上飘着的白云。
因为太喜欢苏素了，在自己没有充分强大之前，林石生怕自己耽误了她、毁掉了苏素。
林石长这么大，并没有做过什么很出色的事，对自己的未来并没多大信心，他一想到如果以后自己还是一个每天为生计奔波的人，苏素却要和自己这种人在一起，特别心疼苏素之余，又会无比愧疚。
林石不舍得，将天上的白云，拉到泥垢尘埃里。
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公园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林石一口气说完了自己想说的，内心既畅快，又有一丝忧伤，是那种最好的年龄遇到最喜欢的人，却没勇气在一起的无能无力之感。
那可是顾媛！
他怎么敢奢望呢！
苏素问：“我就问你，你自己想不想读书？”
“我——”
“直接告诉我想还是不想！”
“想。”
苏素站了起来，道：“那行，我知道了。”又问，“今晚你去哪住？”
“修车店后面有一个小房间，白天赵哥和他媳妇在那个房间吃饭休息，晚上我就住在那，正好帮忙看店。”
“今晚你回去收拾收拾你的东西，”苏素道：“明早和修车店的老板说你不干了，听懂了吗？”
林石不明白苏素的意思。
苏素也不打算再和他解释了，她决定不管林石的自尊心不自尊心了，林石顾忌的多，如果她也顾忌的多，那两人这辈子肯定没戏。
苏素问了林石姑姑家的地址后，和林石在修车店门口告别。
*
苏素回到家之后，拨通了顾爸爸的电话，问：“爸，咱们家公司能不能多招一个人，是我同学的姑父，我那个同学一直住在他姑父家，他姑父失业，他也就要辍学了。”
顾氏家大业大，顾爸爸倒是不在乎自家公司多养一个人，只不过——“你什么同学？”
苏素想好早就说好的说辞道：“就是挺好的一个朋友，我觉得他人不错，就想着帮帮他。爸，求你了。”
为了彻底解决林石的事，苏素进入青春期后，第一次主动开口和顾爸爸开口要求点什么。
“行吧，明天让他直接到人事部报到，让人事部经理看看他有没有什么技能。不过，刚入职的工资，必须严格按照公司标准走，而且，如果他不能胜任工作，并不排除开除他的危险。”
“谢谢爸。”
*
第二天上午七点，苏素直接让司机赵叔按照林石昨天和她说的地址，将她送去了林石姑姑家。
是这座城市，很老旧破败的小区。
看得出来，林石姑姑家的经济情况真的不宽裕。
苏素敲了敲门。
没一会儿，林石姑姑跑出来开门，看见站在自己门口的苏素，疑惑：“你找谁？”
苏素朝着林石姑姑笑了笑，道：“我是林石的同学，昨天咱们两个通过电话。”
林石姑姑想起来了，“哦”了一声，以为她又是过来找林石的，道：“他不在这里住了，我记得我电话里和你说过。”
“不是，”苏素态度温和道：“我就是来找您和姑父的。请问，姑父在家吗？”
“啊？在的。那——那你进屋吧！”
“好。”
苏素跟着林石姑姑进了屋，路过厨房的时候，发现厨房桌子上都是空着的歪歪扭扭地酒瓶子。
林石姑姑站在卫生间门口，喊：“李沧，你一会儿快点出来，林石同学来找你了。”说完，林石姑姑对苏素友善地笑了笑：“那个，你找我们两个什么事？”
苏素道：“等一下姑父出来了，我一起说吧，免得说两遍费事。”
“好。”
没一会儿，林石姑父李沧一副宿醉后的萎靡模样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来到客厅看见客厅上沙发上坐着的苏素，皱眉：“什么事？”
为了表示尊重，苏素直接站了起来，道：“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顾，全名顾媛。”
林石姑姑和李沧对视一眼，显然都没听过这个名字。
苏素继续道：“我的爸爸是顾氏的顾满江。”
林石姑姑和李沧当下表情都变了，在顾城，几乎就没有不知道顾氏和顾满江的，那根本就是顾城的绝对权势和财富的象征。
苏素道：“我听林石说姑父下岗了，工作找的很不顺利，恰好顾氏有一个职位空缺，我觉得姑父很能胜任，不知道姑父愿意不愿意去工作？”
正找工作找到焦头烂额、昨晚借酒浇愁李沧一听这话，当即就情绪激动起来，顾氏，那可是顾氏啊，就算是最差的岗位，薪酬在顾城都是平均水平以上。
林石姑姑还保持着一丝清醒，她既搞不清楚苏素的身份，也弄不清楚她到底真有那么大本领，面露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