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
在派克曾经感受到如此境地之后。
云泽突然发现。
自己的身边。
好像都涌入了极多的海水。
云泽发现自己无法动弹。
他却能听到自不远处传来的派克声音。
“先生，不要畏惧。”
“在此处我也无法动弹。”
“真正值得你畏惧的，是深海。”
男人沙哑的声音透过海水显得更加失真。
云泽紧皱着眉头缓缓下坠。
却听到了一些淡淡的哼唱。
“一人下了水。”
“两人丧了命。”
“三人...丢了魂！”
“绳子！”
“有没有人给我丢一条绳子！”
无穷无尽的恶意围绕在云泽身边，
那是人在临死前最深的绝望。
云泽甚至能感受到几分草人老哥杀死的人临死前的感觉。
那是一样的茫然。
一样的无助。
云泽仿佛看到了一张长满了尖锐獠牙的大嘴。
它缓缓开口。
将要吞噬自己。
却又在一瞬间。
恶意散去。
派克的声音继续传来。
“先生，你知道海底有什么吗？”
云泽没有回答。
只是摇摇头。
刚才的绝望感觉实在太过真切。
宛如精神污染一般。
让云泽不得不紧守心神。
“海底，有眼睛，许多只眼睛。”
“你甚至能看到穹顶般的海面，但你却无法到达。”
“溺水的狂人在路上行走，我却只能感受到海水流入我的血管之中。”
“先生，你感受到注视了吗？”
派克礼貌却沙哑低沉的声音敲击着云泽的心神。
伴随着下坠。
云泽莫名真切的感受到了几分注视。
不。
不是几分。
是那无数双眼睛。
正在观察着自己。
而自己，宛如落入海水的人。
或者说，叫做鱼食。
云泽握住了手中的安魂。
海底下太过安静。
也许只有派克的声音还能在耳边萦绕。
只是派克好像根本没有对着云泽说话。
宛如自言自语。
“船长叫我去杀鱼，鱼叫我去杀船长，这很合理。”
“不过海兽被割断喉咙时的哀鸣，与人类被割断喉咙时的声响，倒也极为相似。”
云泽察觉到自己的喉咙处有些瘙痒。
他强行吐出一口气体。
感受着自己越发空洞的肺部。
叹了口气，动了动舌头，掏出了牙齿侧面藏好的山茶树叶。
树叶不能补充氧气，却能补充能量。
只要习惯了这种虽然窒息但却不会死掉的感觉。
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云泽知道，这都是来自派克的精神污染。
或者说影响。
但如何破局，却依旧是他思考的范围。
派克的声音宛如一个又一个的故事。
讲述着自己的死亡。
讲述着自己的工作。
讲述着自己临死前看到的东西。
讲述着某些，云泽并不知晓的仇恨。
派克的声音还在传来。
“先生，我喜欢收税，因为每个人都有罪过。”
“不过我杀死最多的人，就是那些船长。”
“他们明明有购买自己生命的金海妖，却依旧吝啬到极致。”
“哪怕是他们的水手死亡时，他们也不会往海面之下投下一枚任何的钱币当做陪葬。”
“先生，你永远无法相信一个躲在桌子后面的人。”
“所以，被淹死的船长，才是好船长。”
派克的声音极尽沙哑与低沉。
透过海水传入云泽的耳朵中。
却又显得。
如此有说服力。
云泽宛如看到了一名曾经矫捷的年轻鱼叉手，在一次捕杀海妖的时候被人割断了绳子。
而那一船的人，就这么看着他落入了海妖的肚子中。
随后。
落入深海。
又在仇恨之中重生。
变为征税的恶魔。
“你很难过，对吗？”
依旧在下沉的云泽。
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派克却笑了出来：“我为什么要难过？”
“那些曾经杀死我的人已经遭到了复仇。”
“现在，我只需要品尝复仇的美妙。”
“至于杀谁，并不重要。”
云泽却摇了摇头。
“其实还是有些难过的吧。”
“毕竟如果当年有一根绳子，会不会不一样？”
派克一愣。
“先生，请不要再说没有意义的话了。”
“请你好好下沉，然后就这么安眠在海底。”
云泽看着面前的深海。
“我并没有设防。”
“不过你犯了一个错误。”
“你其实很惧怕深海，所以先入为主的认为，别人也都会像你一样畏惧深海之下的存在。”
“嗯...倒也没什么问题，对比起广袤的海洋来说。”
“十二级异常，本就不够看。”
派克又是一愣。
“不可能，不可能没有人不畏惧深海。”
云泽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你看。”
目光所及的穹顶。
那是海面的方向。
派克只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啼响。
浑身雪白的鸟儿，就这么扛着一台摄影机冲入了海面之下。
眼中满是坚韧。
丝毫没有派克所说的畏惧。
云泽笑了笑。
朝着陆游挥挥手。
也不管他能不能看得到。
“其实吧，人就是活一个念想。”
他看向派克的方向。
“有了这个念想，所谓的艰难险阻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但如果念想没了，那随随便便的事情也就是不小的问题。”
“很显然，我就是他们的念想。”
白鸟已经下沉到了云泽身边。
来自星火城的摄影机依旧运转。
又因为系统强化过后的信号。
提供清晰且不会断连的画面。
“还挺称职。”
云泽低声对着摄影师夸赞了句。
也许因为深水的水压。
陆游所承担的压力算不得小。
他却依旧努力地开口。
“这是我的工作。”
云泽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好像也不需要说什么。
他看向有些茫然的派克。
“征税员先生，你的遭遇我十分遗憾。”
“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虽然有些晚，但你是否需要一根绳子？”
云泽没有犹豫。
只是让安魂继续模拟。
没再保持之前的漆黑长刀。
而是一根坚韧细长的麻绳。
没有多想，只是丢到了比自己更深的深海之下。
身边的深海陷入了一瞬间的停滞。
云泽好像听到了一声深深的叹息。
随后，一切如常。
他好像还站在之前酒吧附近的海面之上。
只有有些湿润的衣物，告诉着他一切都是真的。
派克的身躯在面前从海水缓缓具现。
“为什么？”
云泽摇摇头。
他又不能说。
系统终于给出了最终的提示。
【不可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