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杨听到这句话,感到很抗拒,他说:“我不要去医院,你给我包一下就好了。”
保姆皱着眉头去拿医药箱,一边拿一边说:“你这样会留下疤的,而且手里面有碎玻璃,得夹出来。”八壹中文網
陈杨坐到沙发上,欣赏着自己手上的伤口,说:“那就夹出来啊。”
保姆停下脚步,把医药箱放下,看着陈杨说:“孩子,你到底是怎么了?”
陈杨低着头不说话。
保姆叹了口气,坐下来,给陈杨包扎手上的伤口。
碎玻璃都嵌到陈杨的肉里面去了,保姆拿着小钳子艰难地处理着。
陈杨痛的额头上都冒出来汗,但是他坚持着,并且要看着自己的伤口。
这是一种报复的快感,虽然陈杨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报复谁。
保姆一边处理着,一边又叹了口气,说:“孩子,你最近真的不太对劲。”
陈杨明知故问,“我怎么了?”
保姆看了他一眼,那张明显的有些病态的脸,说:“你每天睡觉,可还是状态很不好。”
陈杨看看保姆,又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说:“我是每天睡觉,我没觉得自己状态怎么了。我觉得挺好的。”
保姆说:“你这手是怎么弄得?”
陈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不小心把玻璃打碎了——对了,等会叫人来换个镜子。”
保姆几乎是有些同情地看着陈杨,她说:“你不能这么折腾你自己,杨杨,你有什么事情就说出来,不要憋着。”
陈杨看了一眼,这个在自己家里已经工作了几年的保姆,心里一声叹息。
他现在宁愿谁都不要来关心自己。
陈杨缓缓地说:“我真的没什么,最多就是有点心情不好,没事的。”
他不想让保姆担心,但是最大的问题是,他知道并没有人能够解决他的烦恼,保姆这么问,是处于对自己的关心,但是自己并不需要这样对关心。
虽然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人呢关心自己了,但是陈杨还是抗拒,抗拒眼前的一切,不管是什么。
陈杨看着自己手上的纱布,虽然疼,但是感觉并不像是自己的手一样。
保姆给他收拾好了伤口,然后把医药箱收起来,一边收一边说;“你要是是在难受的话,就出去转转,让自己放松一下也好。”
陈杨躺在沙发上,说;“我不想出去。刚刚还想,现在不想了。”
保姆看了他一眼,说:“你这孩子,从小到大就是这样,从来都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陈杨一歪头,看着保姆,这是除了陈国栋以外,这几年和自己走得最近的长辈了,所以保姆这么说话,陈杨并没有不适应的感觉。
但是陈杨现在不喜欢被人这么说了,他很不喜欢“孩子”这个称呼。
但是保姆的话还是有些触动了陈杨。
陈杨看着保姆,说:“我什么都不喜欢吗?”
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似乎喜欢过什么,但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陈杨印象中的自己是有很多的爱好的,并不像是保姆说的那个样子,什么都不喜欢,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事实上,陈杨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兴趣广泛的人。
但是保姆这么一说,陈杨倒是不受控制地思考了起来,似乎从小打到,陈杨喜欢过不少东西,但是对于那些东西的记忆,陈杨都不是很明确了,但是他似乎不是那么的寡淡。
为什么保姆会说自己什么都不喜欢呢?这个陈杨都没想到过。
保姆叹了口气,说:“你是买过很多东西,也玩过很多,但是我没有看出来,你到底对哪一样特别的喜欢,你好像就是为要得到她,才回去花钱买回来。但是一般过一段时间你就抛弃了,不管花了多少钱买回来的东西,你好像都不珍惜。”
陈杨沉吟着,没有说话。
他觉得保姆说的是对的,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居然表现的这么明显,连保姆都看得出来了。
陈杨忘记了一件事情,事实上,这么多年来,保姆见到他的时间比陈国栋的可能还要多。
所以保姆了解陈杨的习性,根本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只是陈杨心里面并没有把这个保姆当成是自己人,他总觉得外人是对自己不了解的,保姆是他心中的外人,所以不了解自己,这是很合理的。
陈杨觉得自己跌逻辑一向都很顺畅,现在想想,好像不是这个样子的。
事实上关于外人这个事情,陈杨对自己的认知并不是那么的清晰。
他总觉得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总是比有血缘关系的人更加的生疏,但是他忘记了有一点,那就是时间。
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包括人和人的关系,这是最容易被时间所改变的。
陈杨也在慢慢地改变,但是陈杨并没有意识到,或许说,他并没有意识到时间力量的强大。
他总觉得人的记忆最重要,但是时间也是可以磨平记忆的。
陈杨忘记了很多,她是强迫自己忘记的,比如说他曾经喜欢的东西,从小到大,尽管不少,但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是因为陈杨不想要以前的日子重现在眼前,他恨不得今年就把去年的记忆扔掉,他永远只有眼前的和未来的事情,他没有过去。
他在把自己的过去割下来,然后扔掉。
陈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他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并且以后应该也会会这么做下去。
有些事情是不需要理由的,有的理由说出来,就需要人把自己跌伤口撕开来,然后展示一边,那是一种痛苦,陈杨宁愿封存自己跌痛苦,然后当个怪人。
陈杨不说话了,保姆见他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叹了口气,回来自己的房间。
诺大的客厅里,只剩下陈杨一个人,空空荡荡。
他躺在沙发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那上边有水晶吊灯,陈杨不止一次地吐槽过,这个是陈国栋的审美,陈杨觉得这很像是一个暴发户喜欢的东西。
但是陈杨从来都觉得自己就是暴发户的儿子,他对自己有着清晰的认知,他算是富二代,自己的父亲是富一代,也是个从泥土里挣扎出来的暴发户。
陈杨自嘲地笑笑,有什么区别呢,他都是一样的。
他在那里都是一样的。
手上的伤口因为药水的作用隐隐作痛,那是一种刺痛,有时候陈杨觉得那种感觉已经深入骨髓了,痛的让他恼怒,但是他家惊奇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头不疼了。
陈杨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却是没有感觉了,看来那个药还是起作用了。
陈杨想了想,他总觉得自己需要常备那种药了。
其实在睡觉的时候,或者说半睡半醒的时候,陈杨也会头痛,但是那个时候陈杨往往会刻意地忽略他,或者被强烈的困意打败,他根本不回去在意这点小痛。
当他清醒的时候,他才知道,这种痛有多痛。
陈杨感觉一股困意袭击了自己,他再次的想睡觉了。
但是他揉了揉自己的浮肿的眼睛,叹了口气,坐了起来、
他不能再睡了,他不知道在自己睡觉的这段时间里,都发生了什么,再睡下去,他真的要被世界抛弃了。
陈杨突然间像是打了鸡血一般,他“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一阵眩晕,但是这对于陈杨来说已经不算是什么了。
他站稳了之后,就看着客厅里的电视。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和这个世界有一些联系。
陈杨摸到了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电视上出现一个新闻播放的节目,陈杨看着,强迫自己听着。
这是本地的一个法制节目,现在正在直播一起火灾。
一个扎着马尾的圆脸记者出现在屏幕上,看背景,他应该是站在小区的外围。
“……接下来给您实时播报的是现场的状况。”
记者说完了,就往小区里走。一个扛着摄像机的人跟着他,显然是现场的录像。
这是一个直播,陈杨觉得自己很幸运,居然还能赶上了直播。
陈杨聚精会神地看着,他知道自己很难集中精神,但是他现在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记者转身走进了小区,然后看到前面是要一圈围观的人。
记者走到一个人旁边,那是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胡子拉碴,看起来有些邋遢。
“您当时是怎么发现的……”记者把话筒戳到中年男人的脸前。
中年男人生涩地看着屏幕,说:“就是看到了一阵浓烟,从房子里冒出来,我对着里面喊,但是没有人回应我,我心想再这么烧下去,很容易就烧到别人家了。”
“当时的火势很大吗?”记者举着话筒,一脸的严肃。
那个中年男人似乎被记者的专业性所感染了,点了点头,主动对着屏幕说:“火势是很大的,当时都烧到外面来了。好在是六楼……”
陈杨打了个哈欠,觉得有些无聊。